說到這裡,童知州也想起來了,趙進城南血戰那次算作見義勇為,既然不是案子,他當然印象不深,童知州拍拍茶几說道:“莫非就是殺柺子救人的那個趙進。”
“東翁英明,正是那個少年,真讓人想不到,他小小年紀,不到半月,手上就有了快三十條人命,匪夷所思啊”王師爺笑著說道。
聽到快三十條人命,童知州心裡猛地打了個突,官府的確是強權,但面對太過強橫的人也要逼退,一聽趙進居然這麼強悍,維護士子尊嚴體面的心思立刻少了幾分。
童知州沉吟片刻,端起茶杯說道:“那楊忠平向來行為不檢,吃個教訓丨不是壞事,王先生不必去了,留下喝茶。”
知州衙門裡發生這些對話的時候,趙進也在那獨院裡見客人。
陳晃在外面領著人訓練,和趙進最初的判斷一樣,他的夥伴們儘管和家丁們同時接觸艹練的專案,但掌握的速度和程度卻遠遠超過,十幾天下來,夥伴們已經是差不多合格的教官了,這裡面陳旱和董冰峰尤其出色,細想下來,或許和陳晃和董冰峰家裡出身軍中有關。
如今的王兆靖每曰在院子裡讀書,讀書累了就自己在院子裡練武,當趙進見客談事的時候,如果不需要他迴避,他就會安靜在一邊聽著。
趙進在椅子上坐得筆直,他有意保持這種一絲不苟的狀態,趙進明白以身作則的意義,既然要嚴訓丨手下,那麼自己要做好榜樣的作用。
他這個狀態給對面的人很大壓力,不說別的,單單趙進這個名字就能讓知州大人心裡大跳,更不要說普通的百姓,站在趙進對面的兩個人就差要跪在地上了。
“你們說如今徐州不適合釀酒?”趙進沉聲問道。
如果不是孫大雷介紹過,說年紀大那個四十三歲,年紀小那個三十八歲,趙進都會以為面前這兩人都是五十歲六十歲的樣子。
四十多歲那個名叫盧向久,十年前祖傳的酒坊關閉了,如今在城外自己有百餘畝地,全家辛苦耕種,勉強算個小地主,三十多歲的那位姓蘇,沒有名字,按排行叫蘇大,原來在酒坊做工,十一歲做學徒,一步步成了燒火下料的大工,酒坊關門後,一直在城外黃河邊做苦力謀生。
他們兩個人倒不知道趙進的威名,但看著外面那些訓練的家丁,再看看邊上風姿出眾的王兆靖,心裡已經認為趙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貴家公子,雖然納悶這位小爺為什麼要仔細詢問釀酒的流程,而且明顯聽得很愉快,但他們兩個已經是戰戰兢兢了。
聽到趙進反問,那盧向久一個哆嗦,急忙回答說道:“回老爺的話,的確不行。”
“前些年能,為什麼現在不行?”趙進溫和的問道。
邊上王兆靖的注意力已經從書本上移開,好奇的關注著屋中,每一句話都聽得很仔細。
“回老爺的話,前些年運河從咱們徐州門前過,城內又有戶部的大倉,糧價便宜的很,酒坊也就有利可圖,現在糧食不在咱們這邊走了,糧價也跟著高起來,釀酒就沒什麼錢賺”
盧向久到底是做過酒坊的,對整個流程很熟悉,從前徐州大量糧食過境,釀酒的成本不高,現在糧價則高了不少,釀酒無利可圖。
聽到“無利可圖”“糧價高起來”趙進眉頭挑了下,沉吟著問道:“城外種了不少高粱,價錢應該不貴吧?”
隨著談話的進行,盧向久和蘇大的緊張也消退許多,他們兩個好多年不和酒打交道了,現在談到,都是勾起了許多回憶。
“高粱?”蘇大愕然問了句,隨即苦笑著說道:“老爺,高粱的確不貴,那東西旱澇都能保收,去年一石二百文,前年也就二百出頭,可高粱做底料釀酒,酒根本沒法喝。
邊上的盧向久也跟著說道:“蘇大說的沒錯,高粱做酒,味道太差太烈,喝了就跟斧頭在腦門砍下去一樣,這酒就算做出來也賣不上價錢,只有苦哈哈們才肯買著喝,聽說北邊有賣給韃子的,那個倒是能賣個高價,可指望不上,真要做好酒,只能用米麥,但現在做根本沒什麼錢賺。”
聽到“斧頭砍腦門”的比喻,趙進和王兆靖都笑起來,屋子裡的氣氛也變得輕鬆不少。
要按照這麼說,做酒根本不能賺錢,王兆靖轉頭看向趙進,讓他奇怪的是,趙進臉上沒什麼失望的神情,似乎更加興致勃勃,那邊趙進笑著繼續問道:“從前做酒的這麼多,酒都本地人買著喝嗎?現在這麼多酒坊關門,咱們這邊都沒酒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