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鴻舉隨手拿過一個葫蘆,拔掉塞子喝了幾口,擦擦嘴說道:“大哥有些話沒說,不過我也懂的,別看木家還在東昌府,可他們的根子就在徐州,只要那個勞什子趙進在,他們木家的人回來就能做大,木家也有人想做教主,不把他們的局面打殘了,我大哥那個位置就不穩當,他木家是伺候老教主出身的,我們徐家就是下面燒香的”
說到這裡,邊上的夏仲進咳嗽了聲說道:“二爺,有些話心裡明白就可以了,萬一傳到主上那邊,總歸不方便。.”
徐鴻舉點點頭,把手裡的葫蘆遞給夏仲進,盯著城池的方向說道:“城內就要動手了?”
“老五這次去就是個訊號,城內的人馬上也要跟著發動,二爺,屬下去那邊等著了,二爺這邊也要小心,孔家莊那幫人不是什麼善心的。”夏仲進抱拳向南走去,徐鴻舉笑著點點頭說道:“我也是廝殺漢出身,誰也不會怕誰,你放心忙你的。”
夏仲進點點頭,同樣有十幾個人簇擁著向另外的方向而去,走出去十幾步,徐鴻舉吆喝說道:“老夏,那什麼趙進會不會領著人來救徐州?”
“他怎麼會有這個膽子,別說他,這麼大的場面,就連官兵都要彙集了才能過來,二爺放心就是”
“我不怕他來,我就怕他不來,收拾了這小子,沒準木老二還要念我個人情。”徐鴻舉哈哈大笑。
徐州西邊的城頭,駐軍的王把總和梁把總,衙門的陳武和趙振堂,團練的高宏源都在這邊,到了現在誰都能看出來流賊主攻的方向就是西邊,徐州城內的力量也在朝著這邊集結。
“流賊這是瘋了?”高宏源納悶的說道
“別管瘋不瘋了,高大官人,你先去將爺府邸那裡,領著人把奶奶和少爺護好了,真要有個不好,領著朝東門走,你先去,這裡不用你艹心。”那王把總說話很不客氣。
但話裡的意思大家能聽明白,那高宏源作揖抱拳開口說道:“那我就去了,各位所做,我會和我姐夫說的。”
說完之後,高宏源快步下了城頭,沒人顧得上去送,梁把總皺著眉頭說道:“老陳,你要留些差人在城內,我就擔心城裡會有亂子,到時候裡外都出事,咱們顧不上,老趙,現在這局面你也看到,我們兩個把總把人準備都集中到西邊,你領著團練顧著其他三處,現在我們顧不上了。”
“這夥流賊裡面有明白人,他孃的,選這個位置都逼開了馬面和甕城,
陳武和趙振堂也神色嚴峻的點頭,正這時候,聽著有人吆喝著上來“小心炭火”“你們幾個要不停提水上來”,轉頭看過去,發現是穿著軟甲的王兆靖,正在指揮民壯們搬運東西上來。
“各位叔伯,小侄覺得滾油存量不多,應該用在要緊時候,平常時候用滾水一樣可以傷敵”王兆靖上來施禮,開口說道。
趙振堂搖搖頭說道:“你今年就要考舉人了,過來沾這麼多血氣於什麼,回家守好,這裡不用你。”
“趙叔,多一人多一份力,若是趙兄在城內,也會這麼做的。”王兆靖慨然回答。
“你倒是奇怪,一個讀書種子居然好武,而且還不是來添亂。”邊上王把總粗聲說了句,臉上卻有笑容。
那梁把總開口說道:“既然你要幫忙,就去北門那邊,這裡我們幾個都在,其他幾處倒是沒人管了,你去盯著”
王兆靖躬身示意,轉頭大步去了,等他下了城頭,陳武開口說道:“你莫要覺得他幫不上忙,他們練出來那些小子,加上城內混混裡的廝殺漢,未必就比你們的兵丁差,不過去別處也好,他不出事最好。”
“他爹那可是京師御史,知州和我們將爺還等著他爹來收尾那,這小子萬一有個好歹,怎麼擔待得起。”梁把總開口說道。
“不過這小子不討厭,沒那些讀書人的酸氣,到時候”王把總跟著說道,話沒說完,城外的喧譁又起,剛剛後退些許的人浪又是向前湧來,第二波的攻擊開始了,城上咆哮,城下呼號,塵土仰天。
萬曆四十四年夏季的徐州城下,遍地殺戮和死亡,好似地獄。
王家宅院裡單獨闢出一處供何翠花和趙家的下人居住,說是下人,其實就是趙三夫婦,還有趙進收留的那對兄妹,王家上下都知道這是貴客,伺候的很是殷勤。
除此之外,照例守衛趙家的十名趙字營的家丁依舊在這邊,王兆靖還安排了自家五個精悍的護院幫忙,在最外圍還有從陳二狗、殺豬李那邊抽調的三十名混混看護,趙進母親的安危可是第一等的大事,王兆靖還特意留下了兩個會騎馬的,一有事就去求援。
“嘖嘖,這公子哥看著富貴,殺人一點也不手軟,那幾個趁火打劫的都被他當街宰了”在外圍的混混們都在閒聊,現在街面上也看不到什麼人,城外的沸反盈天城內隱約也能聽到,讓他們心裡忐忑焦躁,卻又不能去別處,只能閒聊了。
“那也是和進爺這些年一起練出來的武藝,身手能差得了嗎?你沒見衙門的馬快過來,還笑嘻嘻的誇讚”
“陳二狗和殺豬李肯定是有小心思,看到死人都傻眼了。”私底下他們可對這幾個頭目沒什麼尊敬。
這兩個人正聊的高興,聽著身後腳步聲響,回頭看卻是王家的一個僕役拎著個食盒走過來,到跟前開啟食盒,裡面卻是白麵包子,聞著香氣十有**是豬肉大蔥的。
“二位辛苦了,家裡管事讓小的送飯過來。”那僕役很是客氣,兩名混混已經連嚥了幾口口水,白麵肉餡的包子,他們一個月也吃不了幾次,今天卻開葷了。
兩個人也不嫌燙,抓起包子就大吃起來,油湯順著嘴邊流下,那僕役送到這邊應該是告一段落,站在那裡說道:“外面幾萬流賊,咱們這徐州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一個混混三兩口吃下一個,然後又抓起個包子,含糊著說道:“怕個,當年白衣賊過徐州的時候都沒打下來,那是騎著馬的亡命,外面這些餓掉了半條命的能於什麼。”
所謂白衣賊是幾十年前的所謂白衣神兵,是養馬的馬戶造反,這些人南下北上,也曾路過徐州,圍攻多曰卻沒有打下來。
王家的不少僕役都是從京師那邊跟著回來的,對這些典故也不懂,只是在那裡點頭。
“怎麼回事?”一個混混叫了聲,這邊三個人都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悶聲的吆喝:“站住”
兩個混混把手裡的包子一丟,都是拿出了自己的兵器,無非是短刀斧頭,看著眼前路口有一箇中年人狂奔過來,身後跟著十幾名漢子,稍一分辨就能看出那中年人是被後面的人追。
“救命,救命,我伺候過進爺”跑在前面那中年人撕心裂肺的喊道,追他的十幾個人也從懷裡扯出了兵器。
兩個混混本來想要讓開,聽到“進爺”這個稱呼立刻停住,一個混混扯著嗓子大喊道:“兄弟們,這邊有人硬闖,人多擋不住,大夥快來幫忙”
另一人怒聲喝道:“進爺和王公子的地盤,你們不知道死活了嗎?”
在這徐州城內,報出趙進的名號足以嚇退大多數人,可追過來的十幾個漢子彼此看了看,居然拿著武器繼續前行,看他們殺氣騰騰的模樣就知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