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叔和小五聽到趙進的答覆後都是回返,何家莊也有兩個人騎馬跟上,每日都有騎馬的人往來城內,趙進對這個也不在意。
趙進還把齊家三兄弟和陶貴錢勇他們叫過來,把他們全部打發了出去:“我知道你們路子多,朋友多,現在就去黃河沿岸那邊盯著,一有訊息就快些回報,該花的銀子就花,我給你們報銷,做好了還有重賞。”
這些江湖出身的角色一離開,各村各莊的壯丁都派了過來,看到新派來的過二百青壯,趙進很是錯愕,這流民過境,你們就不留下些人守禦嗎?他當然不知道,各處都捨不得走,卻又怕觸怒了趙進,索性多安排些青壯過來,一來幫著於活作訓丨算是討好,二來真有什麼事,也可以及時通報訊息。
趙字營裡現如今會騎馬的人不少,不過騎術精良的還是那些,欒松帶著在何家莊的老騎兵,還有原本會騎馬的那些人,趙進又去騾馬市那邊,從牛馬商人那裡借來了韃子夥計,把這些人也都撒了出去,讓他們在幾十裡的範圍內遊蕩,不斷的回來通報訊息,何家莊已經開始緊張戒備起來。
通往徐州城內的各條官道,人流已經開始多起來,很多人面色驚慌,或乘坐車馬,或者步行,揹著包袱細軟,帶著老弱婦孺,都是朝著城內的方向趕去
“咱們徐州多少年沒遭兵災了”
“……聽老輩人說,早些年劉六劉七領著白衣賊也來過徐州,那次也沒打下咱們徐州”
“那是嘉靖爺爺的時候了,這多年了”
路上還有人在低聲議論,不過很快就被一幫人的大聲吆喝打斷,回頭看,卻是一隊差役護送著四抬轎子正在朝著城內趕,大家都認得這是衙門裡出來的,而且大家都看到差役們的臉色很不好看。
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難道流民入境比大家想的還要麻煩,每個人都是猜測重重,議論聲立刻高漲起來。
徐州參將的鎮守範圍很大,除徐州外,西到河南商丘,東到海州,南到鳳陽府宿州,北到山東曹州,三省地盤都在管轄之中,這麼大的範圍,駐軍也是分散處處,徐州城東十里處設有軍營,裡面駐軍一千二百人,因為這裡是參將直轄,所以算是主力所在。
周參將率領本部親衛出城入營,要在這裡點齊兵馬,安排糧草後勤,然後去往邳州平亂,知州童懷祖就追到了這裡來。
參將鎮守一方,往往都是二品三品的高格,以大明的規矩,身上往往還有世官官銜甚至勳貴爵位,即便在文貴武賤的情況下,地位也遠遠高於徐州知州,何況此時是求人救護,所以知州童懷祖一開始姿態就極低,入營見面後直接大禮拜下,懇切無比的流淚懇求說道:“求周大人救救徐州。”
“本將駐守徐州,家小也都在此處,怎麼會不管徐州的安危,可童知州知道,本將若無軍令,又怎麼敢擅動,軍令如山,還請童知州見諒。”參將周寶祿說得很誠懇,雖然文武殊途,可他的家人子弟在徐州也要地方上照顧,而且童知州平時對駐軍照應的也算周到,總不能不給面子。
一聽這話,童知州也沒什麼辦法,只得大禮再拜,哭著說道:“周將軍,邳州那邊雖亂,卻沒有聽到邳州上下有什麼損傷,可這十萬流民若是過境,那徐州立時殘破,恐怕處處白骨,寸草不生啊”
童知州這個做派,連帶著一同進來的長隨和親信差人都一起跪下,都是磕頭哭求,看到這個樣子,參將周寶祿嘆了口氣,也沒什麼不耐煩的神情,卻上前把童知州扶了起來,同樣誠懇的說道:“童大人,迦河一開,徐州就不值錢了,邳州則成了大明的命脈,漕運一斷,京師都要震動,現在那邊漕船都被燒了,已經斷了三天,鳳陽那邊,南京那邊,都傳來了急令,若本將稍有耽擱,京師那邊再有什麼動靜,恐怕這腦袋就報不住嘍”
周參將這番話,童知州怎麼會不明白,一時間也是呆愣在那裡,參將周寶祿又開口說道:“說句難聽的,徐州就算寸草不生,也要保漕運暢通無阻,不過,童大人不必擔心太多,流民土雞瓦狗,第一過不了黃河,最壞處想,他們就算過了黃河,也奈何不得徐州大城,到時候關門據守,幾天他們也就散了,本將已經在城內留了兩個把總,四百兵丁,加上差役和鄉勇,足夠守住這城池,若是那些流民不知好歹,到時本將平定邳州賊亂,回師城下,一舉蕩平了就
說到最後,童知州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參將帶隊出營,他這幾百騎,兩千步卒到邳州還要匯合兩支兵馬,邳州那邊糧草不少,後勤輜重上倒沒什麼拖累。
知道了參將的家眷子弟依舊在城中,周參將那番分析也很有道理,童知州心裡多少安定了點,可說到底周參將和主力兵馬還是離開,徐州城的防務等於是要靠知州衙門自己組織了,這讓每個人的情緒都很糟糕。
就這麼一路臉色難看的回到徐州城內,到了衙門,童知州也顧不得休息,直接派差人去請城內士紳前來,既然要用民壯,自然就要群策群力。
童懷祖坐在椅子上,額頭上全是汗水,邊上的長隨拼命打扇子,卻一點用沒有,正在這時候,卻聽到有門房在外通報說道:“老爺,楊舉人求見。”
所謂士紳泛指城內富貴人物,特別是有功名在身,和官面上有聯絡的,這楊舉人自然也在其中。
去年這楊舉人還在徐州橫行,可被趙進踩了幾次,最大的靠山雲山寺又換了主人,他的氣焰就大不如前了,但這麼多年也積攢下來些家底,縮頭日子也還能維持。
因為從前受這楊舉人的氣不少,童知州對他很不待見,何況在這個時候,聽到這通報立刻不耐煩的說道:“讓他去前廳候著去,這點規矩都不懂,收門包收傻了嗎?”
外面那門房急忙的說道:“這楊舉人半個時辰之前就來了,說有要緊事求見老爺,說千萬要緊,還說一定要單獨拜見。”
“你拿了多少”聽著門子說個沒完,童知州大怒,剛要咆哮卻按捺下來,楊舉人好歹有個舉人身份,也是有座師同年的,而且他算是徐州土著,募集鄉勇守城也要著落在他身上一份。
“以後再沒規矩亂收錢,打斷你的腿,讓他進來吧”童知州揚聲說道。
誰都知道童知州很討厭這楊舉人楊忠平,門子身為最要緊的下人之一,當然知道這個,如果不是收了厚禮,肯定不會破例。
外面門子誠惶誠恐的答應了聲,一溜煙去了,沒過多久,穿著綢衫的楊舉人快步走進屋內,一進屋子先是作揖拜下,舉人見知州的禮數不必下跪,作揖深拜已經算是大禮。
“有什麼事?”童知州點點頭,沒好氣的問道。
“請大人屏退左右,學生有要事”楊忠平鄭重其事。
屋子裡那有什麼“左右”,童懷祖對自家長隨擺擺手,長隨瞪了楊舉人一眼,出門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