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酒坊的工匠和夥計都願意留下嗎?”趙進轉身問道。
“願意留下的多,就等著城內那邊的人過來辦契約文書。”劉勇開口回答說道。
趙進點點頭說道:“不願意的立刻攆走,石頭,酒坊周圍的牆記得抓緊修起來,大晃,給趙字營各隊安排班次,這裡馬上就要投產出酒,也要安排人值守隔絕內外,免得走漏了秘密。”
各自答應,各自去忙碌,趙進這才轉向王兆靖,有些驚訝的問道:“你來的這麼晚,今天只能住在這邊了,有什麼急事?”
等晚飯時候,夥伴們聚在一起,趙進說明了王兆靖的來意:王叔去官府給我弄了個保正的位置”
里正?眾人一愣,這位置大家倒都是清楚,十戶一保,五十戶為一大保,十個大保則是一都保,這個都保就被稱為保正。
可這個保正不是官員,也不是吏目,更不是差人,沒有品級,沒有俸祿,反倒是擔著不少於系,比如說下面百姓的稅賦徭役,官府的攤牌,往往都會著落在這個保正身上,有苦勞沒功勞的角色。
“現如今還有這個位置嗎?連保長都沒了。”陳晃開口說道。
太祖朱元璋曾經在天下推行保甲制度,不過差不多兩百年過去,和很多制度一樣到現在都是名存實亡,保甲也是如此。
劉勇左右看看,開口說道:“老實人做這個保長遭殃,也就是兇惡點的當保長還有些油水,不過咱們用不著吧?”
如果老實人做保長,收取賦稅,攤牌徭役的時候,遇到交不上來或者抗拒不交的,往往要自己墊付,幾次下來,往往就傾家蕩產,而兇惡之輩走保長,非但沒有不交的,還可以逼著下面多交,自己上下其手,油水不少。
不過說來說去,這都是小門小戶的事情,一年下來幾擔糧食,幾兩銀子的勾當,以趙進現在的身份地位,那裡在乎這點小東西,反倒是多了點麻煩。
石滿強正在低頭對付手裡的一塊排骨,吃完之後抹抹嘴,悶聲說道:“憑咱們大哥的本事應該去當大官,這保長什麼的,配不上。”
吉香和董冰峰倒是沒出聲,不過神色也頗為不贊同的樣子,那邊王兆靖有些火了,把手裡的飯碗一放說道:“你們這麼一說,好像我在害趙兄一樣,大家都是兄弟,就這麼不相信我?”
王兆靖在夥伴中從來都是溫文爾雅,很有風度的樣子,他發作這還是第一次,眾人立刻不出聲了,石滿強又是拿起一塊排骨,其他人也都是悶頭吃飯,陳晃卻擦擦手說道:“現在千頭萬緒,你來說說,這個保長有什麼好處?”
沒等王兆靖開口,趙進笑著說道:“你們保長保長的,這是保正的位置,先把這個搞清,你們覺得這位置除了繁瑣沒別的好處?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位置正合適。”
“保正和保長又有什麼區別,更麻煩而已?”那邊吉香低聲唸叨了句,被趙進盯了一眼,立刻不出聲了。
“咱們現在手裡五百家丁,咱們這家丁和別家還不一樣,別家用來於活伺候,咱們這些人就是武裝起來準備廝殺的,眼下這年景還算太平,你養這麼多刀兵做什麼,是不是居心叵測,這就是大罪過”趙進闡述說道。
陳旱沉聲插言說道:“眼下徐州誰敢這麼說咱們,就算知州老爺也不會說
“徐州只不過是南直隸的一個州,比咱們大的州府不知道有多少,他一個知州算什麼,上面還有各道員,上面還有巡撫,更不要說南京還有六部,還有鎮守,還有那麼多勳貴,萬一有人告狀上去,這些人過問下來,咱們怎麼辦?咱們那個什麼商行夥計的理由難道真能扛得住細究?”趙進的又是說道。
這下子沒人出聲了,趙進又開口說道:“剛才兆靖跟我說的很細,這保正有什麼職責,負責戶口治安,負責訓練民壯防盜,不說其他林林總總的雜項,這兩樣就對咱們有大好處,這保正的位置就是讓何家莊成了咱們自家地盤,讓趙字營成了合理合法的民壯,誰也挑不出毛病來,以後殺人,就不必這次這麼小心,還要把功勞讓給周參將那邊,你們明白了嗎?”
有人點頭,陳晃的表情卻認真了些,肅聲問道:“一個保正可以帶多少人
“沒有定額,反正你是招募鄉勇民壯防盜治安,糧餉自備,招募多少,那是看你自己的本事。”趙進開口說道。
“好,這個好”陳晃拍了下桌子說道,大家也都想清楚其中的道道,紛紛跟著點頭。
王兆靖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他想了想站起說道:“各位兄弟,咱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生裡死裡也都過來了,我怎麼會害大家,我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各位。”
下面很安靜,陳晃若無其事的低下頭繼續吃飯,其他人也都沒有搭腔,趙進皺著眉頭說道:“大夥都是自家兄弟,你這麼說可就生分了。”
王兆靖愣了會,長嘆了口氣說道:“趙兄,家父進士出身,清貴翰林,小弟自然也要走功名仕途,這個難道有錯嗎?”
“怎麼會有錯?金榜題名,天下人誰不這麼想,難道咱們兄弟還要攔著你向好了走?”趙進笑著說道。
“文武殊途,文貴武賤,你讀書寫字,自然看不上我們舞刀弄槍”
“大晃”
陳旱冷聲說道,被趙進抬高聲音打斷,陳晃離開座位站起,開口說道:“我聽我爺爺說過,咱們這類的就算武人武夫,文官最是瞧不起咱們,七品縣令對三品四品的武將都可以居高臨下,反正我也沒親眼見過,各位,我去安排今晚的值夜,你們先吃。”
氣氛徹底冷了下來,趙進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其他幾人也覺得尷尬,快速吃完後都是藉口有事出門離開。
王兆靖在那裡臉色很不好看,呆坐了一會才澀聲說道:“趙兄,小弟不是那種人,小弟就算今後上了仕途,也會和現在一個樣子。”
趙進點點頭,不過心裡卻有些贊同陳晃的想法,文武殊途,文貴武賤,現在大家還好,日後王兆靖若是在科舉上走的順利,雙方肯定是越走越遠,說起來是世態炎涼,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
“知州給你父親面子,讓我成了何家莊的保正,不過這事不能這麼辦,咱們不能自己知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明天回城還要幫我做些事。”趙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索性說起了別的。
第二天中午,知州衙門附近的住戶突然聽到鞭炮大響,鑼鼓喧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動靜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有,不少人都好奇的走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