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每一具屍體都要搬到一邊,傷員則是在另一邊,掉落的兵器要拾起,還有十幾匹遠遠停著的馬匹也要帶過來。
在東邊院牆缺口那邊搭起了個簡易的木臺,三層床架,趙進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個木臺上,不住的打著哈欠,在木臺前,老兵四個隊都坐在地上,抱著手中的長矛東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新兵有兩個隊在大院裡盯著莊戶勞力,其餘的都在外面盯著勞力們收拾戰場,單刀長矛各色兵器堆放在木臺的一邊,從這些僧兵身上搜檢出的財物被放在另一邊。
隨著戰場搜檢的進行,何家莊那些莊戶也發現了自己親人的屍體,在東邊的空地上響起了嚎啕大哭。
哭聲震天,這邊喧鬧得很,但在木臺前睡覺的老兵隊沒有一個人醒過來,趙進強打精神盯著,陳晃他們也沒有人休息,各自盯著一邊。
“大哥,周學智找到了,他藏在密道里藏了一夜。”劉勇過來說道。
回到何家大院後,帶過來的釀酒師傅躲在屋子裡沒敢動,也沒有什麼逃跑的心思,反倒是周學智不見了蹤影。
這周學智的家小還在徐州城中,如果這人不顧家小跑了,那趙進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惜,涼bó天姓,又沒有顯示出什麼出色的才能,沒了也就沒了。
劉勇這邊也不是特意去找,而是領人將大院內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查一遍,萬全為先,那密道是重點要查的,萬一有人透過密道進來怎麼辦?沒曾想在密道里發現了周學智,這周學智已經換了身衣服,把密道里存著的黃金也捲了,在那裡心驚膽戰的等待,看到有人下來,嚇得尖叫一聲,看到是劉勇才鬆了口氣,原來這位想要等第二天徹底安靜了再逃。
聽了劉勇的說法,趙進搖頭笑著說道:“讀書人膽子小,沒什麼稀奇的,你把他喊過來。”
沒過多久,聽著身後腳步聲響,臉色蒼白的周學智跑了過來,周學智看著院內院外的屍體和傷員,再看看端坐在木臺上的趙進,只覺得不可思議,昨夜的戰鬥他沒有見過,但也知道敵人佔據優勢,所以躲藏在密道里等著逃命,沒曾想一夜過去,居然大勝了,這到底怎麼做到的?
周學智心裡後悔,知道自家怯懦表現必然會讓趙進輕視,可事到如今也後悔不得,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勤問道:“老爺,找小的過來有什麼事?”
“你寫一張狀子,狀告雲山寺陰懷不軌,聚眾行兇,攻打良民村落,意圖殺人害命,我方奮起自衛,這才擊退兇徒,寫完之後讓何家莊上下聯名作證,再把雲山寺的傷員救治一下作為人證,到時候送到州衙去。”周學智連忙答應下來。
“做完這件事,你和劉勇一起,把這個莊子所有人,不管是不是這何家莊的莊戶,都要登記在冊,來一個人走一個人都要記錄,抓緊。”趙進又吩咐說道。
這次大戰之前,雲山寺和孔家馬隊的探子把何家莊和趙字營的底細虛實摸了個於淨,讓趙進被動異常,雖說初來剛站穩腳跟很多事來不及做,但接下來不能漏過去,一切都要處在控制中,沒道理徐州城都控制的那麼嚴密,小小何家莊卻漏洞百出。
狼藉一片的戰場已經清理的差不多,僧兵們差不多丟下了四百具屍體,還有百餘個傷員,那些屍體死在長矛下的有近三百,還有百餘個是死在刀斧下,那顯然是馬隊的傑作了。
這些屍體身上都被搜檢一空,就那麼堆在那裡,已經有人開始向上面撒石灰,現在天氣已經不冷,這麼多屍體很容易產生疫病。
趙字營拿到的兵器則遠多於五百,雲山寺僧兵潰散逃命的時候,手裡的兵器就是累贅,都是直接丟在地上,兵器裡面長矛的比例不多,反倒是朴刀和雁翎刀這樣的兵器不少,這似乎是鄉勇團練的常例,越是沒怎麼訓練過的,往往都是拿著一根長矛去湊數,而精銳的則是用刀斧,朴刀用的最多。
趙進也想過這個道理,不知道是不是一般大路貨裡,刀斧因為費鐵費工,所以價錢遠比長矛貴,連帶著用長矛的也顯得無能,很多人對趙字營的輕視或許也因為趙字營的主要裝備就是這個。
除此之外,銀子銅錢什麼的有六百兩上下,僧兵們都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的,不少人都習慣把家當帶在身上,另外還有二十張能用的弓,以及十幾套勉強整齊的鎖子甲,這也是逃跑的時候嫌礙事脫下,另外十三匹馬是馬隊丟下的,這些勝在馬具齊全。
太陽已經升起,這麼多人在忙碌,狼藉一片的戰場很快被清理的差不多,何家莊莊戶把自家遇難親人的屍體也已經收殮回去,這是無妄之災,可也沒有辦法,只能受了,除了這些悲傷的人,更多的人都敬畏的看著趙字營,這些年輕人滿臉疲憊哈欠連天,卻打出了這樣的勝利,他們還在看著趙進,坐在木臺上的那個趙老爺好像身在寶座,正在俯視著他的臣民,這真是了不得的豪傑。
周學智那狀子寫的很快,趙進本就給他擬好框架,接下來只不過套在固定的格式裡,至於讓何家莊莊戶聯名也很簡單,家裡死了人,都對這雲山寺恨得咬牙切齒,都在紙上畫押,會寫字的實在不多。
儘管有些人是死在趙字營的弓箭下,可這筆賬該算在誰身上,大家當然知道,半夜裡凶神惡煞抓人的可是雲山寺那幫禿賊。
雲山寺那邊做的也算是周密,如果周學智不去說,何家莊莊戶還不知道居然是雲山寺的和尚做昨晚的事情。
周學智徵集聯名的時候,趙字營各隊終於可以休息了,把昨夜從營房裡抬出的床架搬回去,再把拆下來的門板按上,搬回去的時候還要清理,把射在上面的箭支拔下來,林林總總,居然也收拾出來幾百支箭。
休息不能全部休息,老兵隊依舊在東邊院牆的缺口處坐著呼呼大睡,新兵隊一半回去休息,一半在院子裡待命,唯一的好處是不用站著,不嫌地上涼,坐下也可以,還有幾個精神不錯還能撐住的上了望樓,趙進依舊在木臺上,其餘夥伴坐在木臺下面,已經東倒西歪的睡著了,所有人的盔甲也都穿在身上。
場面越來越安靜,院子裡的呼嚕聲和莊子裡的哭聲摻雜在一起,何家大院這邊沒什麼人過來,昨夜這裡死了這麼多人,誰還敢過來。
這邊沒什麼風,昨夜篝火燃燒的煙氣始終沒怎麼消散,血腥氣也漸漸瀰漫漫,這種難聞的味道也絲毫阻止不了睡意降臨,趙進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保持清醒。
馬蹄聲突然響起,趙進一個激靈,立刻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望樓上的反應比他還慢了一點,隨即大喊道:“有人,有人”
也只能喊出這個,因為在東邊路上,只有一騎馬急速奔來,趙進從木臺上站起,大聲喝道:“列隊待命”
命令一下,木臺前正在瞌睡的老兵隊都是醒來,急忙站起,列隊整備,然後才看向前方,他們這些都是下意識的動作,轉眼間已經在木臺前列好了陣勢,趙進從木臺上爬下,拎著長矛站到了第一排。
這時候,大院裡才喧鬧起來,新兵隊急忙站起,又有人上前將木臺移走,弓手們揉著惺忪睡眼,拿著弓箭上到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