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頓時安靜了許多,都知道要大打特打,可從一個方向過來對戰,和被包圍是兩碼事。.
趙進深呼吸幾口,自己的判斷沒有錯,總算穩住了軍心,他剛才轉過身也是有點強作鎮定,生怕自己想錯了。
對面那堵“木牆”越來越近,趙進也在望樓上伏低了身體,他突然低聲罵了句,趙進突然想到,如果外面的賊人真的要四面圍攻其實是好事,敵人兵力會攤薄,自己這邊的勝算就會大很多。
“把開水都搬上來,就在這邊架起鍋燒水”趙進回頭喊道,此時他的命令就是趙字營的主心骨,立刻有人去執行,卻沒人看到趙進臉上的苦笑,早知道就應該在牆下燒水,現在從已經來不及,燒不開了,至於從廚房傳遞過來,溫度會降低,更有可能燙傷自家人。
“他孃的,賊人還在對面,躲進掩體,都後退”南邊的敵人弓箭手從房頂下來,在院子裡又是朝這邊射箭,好在只是引起慌亂,並沒有傷到人,其餘兩邊的敵人也沒有離開,他們的搔擾就是為了牽制大院中的防禦。
大院裡各邊又是搔動,不過這次的驚擾喧譁卻比剛才小很多,趙字營的家丁也意識到,這幾處的搔擾動不了根本,雖然依舊紛亂,卻讓他們慢慢沉下心來。
四面同時發動,讓自己不能專心一邊,外面的雲山寺僧兵佔著優勢還這麼謹慎,和先前猖狂輕敵的馬隊相比,帶隊的人真是了不得,頗有些雄獅搏兔的樣子。
其他兩處的搔擾還在繼續,而南邊的箭支破空呼嘯卻沒有響起,在望樓上的趙進發現對面的那堵“牆”暫時停住,有人大聲吆喝著整隊對齊,還有十幾個人從南邊的街道上跑出,繞到“牆”的後面。
在望樓上的趙進眼神一凝,外面的火堆越燒越旺,將一切都映照的很清楚,那十幾個人手持弓箭,正是剛才在南邊房頂上射箭搔擾的弓手們,他們轉到“牆”後,就和那邊的人站成佇列。
那門板組成的“木牆”後都是弓手,趙進深吸了口氣,差不多六十張弓,看來要全面壓制自己東邊的防禦,自己的判斷沒差,敵人的確要投入全部力量來攻擊東邊的院牆,可對方投入這麼大的力量,自己能不能守住?
趙進伸手在褲子上擦了一把,上面不知何時又全是汗水,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千人以上的對戰,他是第一次經歷,從前聽二叔趙振興說起戰例,幾千幾萬人的大戰,聽起來很輕鬆,想起來也覺得無所謂,可真正見到,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多人,看著卻這樣大的場面,卻給人這樣巨大的壓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敵人有六十張弓,大家躲藏好,院內各隊躲藏好把掩體重新架好聽我號令,不得亂動”趙進喊到後來,已經是聲嘶力竭,他已經不太能保持鎮定。
他趴在望樓上,把身體藏在望樓上的掩體後面,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動靜,僧兵們的“木牆”走了一段之後也有些散亂,並不能保持連貫,顯得散亂,彼此有些縫隙,他們停下腳步,彼此重新對齊,然後又繼續向前,木牆後面是弓手,在弓手後面則是幾列縱隊,每一隊差不多二十人的樣子,而且只是排成兩列
這麼單薄的縱隊有什麼用處?難不成是僧兵裡的選鋒精銳?不過此時畢竟是黑夜,又有“木牆”的遮蔽,看到個大概可以,細節就不那麼清楚了。
在這四列縱隊之後,則是緩緩向前移動的大隊人馬,能看到差不多是百人一隊,每隊前面都有一名披甲的大漢領隊,這些僧兵手裡刀槍皆有,在篝火的映照下閃爍寒光。
又走了十步,僧兵們的前進步伐再次停住,似乎靠近何家大院高牆讓他們感覺到緊張,步伐保持不了同樣的節奏,必須要重新對齊,最前面門板組成的“木牆”沒有對齊,那就等於失去了遮蔽。
趙進的呼吸平穩了些,如果對方一直保持著整齊的佇列推進,這一仗也沒必要打了,對方畢竟是寺裡的武裝,還做不到精銳模樣,但細想下依舊覺得震撼,眼前這僧兵的表現,已經可以算得上二叔提過的老卒強兵。
“抬頭遠射差不多夠得著,大哥,要動手嗎?”南邊沒了弓箭手的襲擾,董冰峰又急忙跑回來。
趙進這邊看的專心致志,董冰峰的這句話嚇了他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連聲說道:“射射”
說這話的時候,趙進臉上發燒,他方才緊張太過,只顧得防禦躲藏,居然忽視了自家弓手,站在牆後木臺上仰射,射程可以比僧兵們的弓手遠一些,這就可以提前發射,對敵人造成阻礙和殺傷。
“抬頭射遠先三箭”董冰峰大概估算一下距離,扯著嗓子喊道。
貓腰躲在牆後的弓手們聽到這句話,急忙起身,趙字營自家弓手中,只有莊劉先起身,剩下的都比那夥老騎兵慢了半拍,甚至不止。
董冰峰自己也在望樓上站直,張弓搭箭,向上一抬,“嗖”的一聲射悳出,箭支破空的尖嘯連續響起。
仰角拋射的箭支劃了個弧線,落入僧兵隊中,因為何家大院這裡一直是內部喧鬧,沒有任何對外的反應,僧兵的隊伍根本沒想到會有反擊,加上佇列和周圍聲音嘈雜,箭支呼嘯聲接近才覺察過來,但這時已經晚了。
有的箭支落空,有的箭支射中了“木牆”,可更多射中了僧兵,慘叫痛呼立刻響成一片,緩緩推進的“木牆”立刻停住,有幾扇門板掉在地上,後面的縱隊也垮了兩個。
“不要慌,把門板舉起”能聽到僧兵頭目們的大喊,只是這喊聲迅速被更大的慘叫痛呼和混亂淹沒,第二輪箭又到了。
舉著門板的人都已經蹲下來,門板後面的弓箭手躬身湊上去躲,但那門板遮蔽的畢竟有限,“木牆後”的四列縱隊全亂掉了,那些人全都向後縮,要不就躲在門板後,要不就閃在射程外,不然太容易被射中
“。後退者斬,向前,衝過去壓住他們”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更大的慘叫聲響起,“這就是榜樣
那些披甲大漢揮動手中兵器,可能被射中和肯定會被後隊斬殺這兩個選擇,大家都知道該怎麼辦。
躲在門板後的僧兵弓箭手也開始還擊,可這個距離比較尷尬,射到這邊的箭支都沒什麼後繼之力。
“前隊不動,後隊殺前隊”一聲聲吆喝響起。
“還真他孃的是行軍法”趙進在望樓上聽得清楚,忍不住低聲罵了句。
能看到僧兵們的整個佇列呆滯了下,不知道誰先發一聲喊,先前矮了半截的木牆突然被抬高,然後向前衝來,“木牆”後的弓箭手也是彎著腰尾隨,讓趙進驚訝的是,僧兵們居然還在保持著那四列縱隊,只是他們和後面的同伴已經混雜在一起。
第三輪箭雨射悳出,又有僧兵們被射殺,只是死傷者倒地後立刻被後面的人淹沒,根本沒有人注意到。
還能射悳出第四輪……有人在木臺上繼續張弓搭箭,而那些老騎兵早早的伏低身體。
“藏起來,藏起”趙進在望樓上嘶聲大喊,他的聲音也被呼嘯聲掩蓋住。
這次慘叫響在院內,牆頭上的四名弓手慘叫著從木臺上摔下,趙進此時已經不敢抬頭,整個身體都趴在望樓的擋板後,呼嘯而來的箭支釘在擋板上,“碰碰”作響,董冰峰趴在趙進身邊大喊道:“大哥,讓院內各隊進屋,敵人弓手再靠近,半個院子都能遮蔽住,到時候各隊站在外面,死傷更大”
外面混亂無比,站住射悳出第一輪的敵人弓手被身後的自己人推擠,很多人來不及射悳出第二支箭,趁著這箭雨稀疏的間隙,趙進對著院內的各隊下了命令,已經出現零星死傷的各隊急忙分散,開始憑藉房屋和建築重新列隊。
稀疏的間隙沒有持續多久又開始密集起來,院子裡所有人都不敢抬頭,不敢直起身體,甚至連不敢向外張望,只有望樓上的人可以靠著擋板掩護,透過間隙向外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