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態龍鍾地喝著茶的師父慢慢悠悠放下茶杯,讚賞地看了我一眼。
嶽千重慈眉善目地眯著眼睛,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灰色長袍,又不緊不慢地正了正髮髻上的銅冠。
師父咳嗽一聲,略帶傲然地說了句,“老嶽,老夫那無知小徒已經透過了你的考驗,是不是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嶽千重面不改色,輕輕冷哼道,“老夫答應小輩的事自然不會食言,不用你這老小子提醒。”
我乖巧懂事地看著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嶽千重甩了甩手走到撼山印前,從其下方的一個匣子中取出了一小團發亮的黑氣,面露嚴肅,“清易師侄,這便是我撼山派的《千山靈訣》,今日將它傳授予你。你要向天地立誓,若敢行有違道祖誡訓之事,當受雷火噬魂之罰,可接否?”
我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師父,“道祖誡訓是什麼?”
“身位人師,竟然連我人族修者代代傳承的誡訓都不言明,你真是個好師父啊!”嶽千重聽了我的話立馬有了些怒意,狠狠瞪了師父一眼,隨即搖頭平復了一口氣說道,“道祖誡訓有言,山海修者當繼承先賢遺志,探索天地萬法,窮極大道本源,教化山海眾生。山海修者宜清虛靜態、少私寡慾,宜力圖精勤、修行不倦……山海修者不得以私心妄行殺戮,不得以任何理由危害世間穩定……不得隨意踏入神魔禁區,不得修煉邪法,不得勾結邪物。”
聽著嶽千重虔誠地頌著道祖誡訓,我不由得怔怔出神,似是受到了其中蘊含的偉力感染,口中也低聲重複著他頌的每一句話。
誡訓如同一段神人吟唱的法則,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嶽千重捻著他的白鬚,對我的反應還算是滿意,又問了一遍,“這些,你可接受?”
有了之前師父、陰陽圖還有那尋樹靈氣的前車之鑑,我從出神中即刻清醒了過來。
我瞅瞅師父,又看看嶽千重,腦子裡飛快思索著這段誡訓會不會也有什麼問題。能以一段話就讓人陷入出神的境地,道祖的修為果真不可揣測,而這種深不可測的東西一般來說都喜歡坑我這個單純善良的小孩子,當然了,師父除外哦。
我揪著自己散在肩上的頭髮,想了又想,也不知道這回突然的驚醒到底是察覺到哪兒有問題。
師父看我半天沒有反應,提醒我,“每位修士踏入修真界之前都要吟誦道祖誡訓,如此方可得到道祖庇佑,你的小腦袋瓜裡就別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了。”
聽到師父的催促,我收起了疑惑,撓撓頭對嶽千重說道,“嗯……小子接受。”
嶽千重將那團發亮的黑氣遞給我。
我趕忙伸手捧住,生怕一個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壞了,當然都是我想多了。黑氣著手還有些分量,像是一塊放在油中緩緩下降的石頭。
我看著這團微微跳動的黑氣,裡面若有若無地傳出了一絲與靈氣類似又完全不同的氣。
“用意念匯聚到定法石上,你便能看到裡面的靈訣。”嶽千重看我呆愣無措,遂解釋道。
我白了師父一眼,撇撇嘴。
我師父就像一個甩手掌櫃,自從收我為徒,傳了我靈秀山的斷法和煉器訣,就基本上什麼實質的東西都沒教過我。
師父裝作不悅的樣子催促道,“你這臭小子看我幹什麼,趕快偷學他們的靈訣啊!”
嶽千重也對師父有些無語,搖了搖頭“啥”也沒說。
我深吸一口氣,集中精力將意念慢慢地觸向那團鋥亮的黑氣。在與之相接的一剎那,我的腦海中立馬湧入了一段心法,同時一幅幅畫面隨之而來。
畫中立著一名身著青衣的中年長者,如山嶽一般的身影成了畫面的全部。他聲如洪鐘,語聲清晰,長髮無風自動,一步步演練著《千山靈訣》。
他身前緩緩凝聚出一座小山的影子,緊接著見他雙手合十繼而握起,身前靈氣凝聚的山影驟然重疊成了兩座,又隨著握住的雙手合著心法不斷變化著複雜的手勢,向外重疊的山影再次化為三座……
最終,山影在不知多少次的變化下不斷重疊,逐漸有了凝實之感,就好像一座真正的大山被靈氣生生臨摹出了一模一樣的另一個。
凝實的大山細看之下是層層疊疊的虛影,虛影的合璧又成了凝實的大山,虛實之間不斷變換著模樣。
中年長者緩緩說道,《千山靈訣》以命門源池溝通千山之力匯成靈山真影,再借四海驚濤駭浪之勢御真影千重,遂可移山、可鎮海。修得極致,舉手投足之間可納山川為己用,甚至改變千山格局,掌控山海之力,鎮壓諸邪。
說著,不知道多少重的虛影又層層化出,如海中的浪一重一重,滾滾湧動著,隨著氣勢逐漸攀升,最終匯成一道猛烈的洪流狠狠砸向岸邊。
沒有傳來什麼響聲,整個畫面如泡沫一樣崩碎,轉眼消失不見。
從定法石內的畫面中醒來,我定了定神,向著師父和嶽千重再拜問到,“師父、嶽師伯,我剛剛在這塊黑咕隆咚的定法石裡看到了一位青衣中年長者演練靈訣的畫面,應該是都記住了,可總感覺什麼都沒學會啊!”
師父哈哈笑了笑,說道,“那是必然,這撼山派的《千山靈訣》是到了持術境感悟到自身靈竅靈脈的運轉之後方能修煉的,你先記牢裡面的功法就可以了。憑為師這天縱宗師之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你這個笨小子教育到持術境了,你無需著急。哈哈哈哈……”
嶽千重揉了揉眉頭嘆了口氣,長長的耳垂也微微搖動,好像是在說“不”。他滿懷同情地看著我,“清易小子,真不知道攤上這麼個師父,對你來說是否是件好事啊。”
因為要去處理擎曾的獸毒,嶽千重對靈訣簡單地作了些講解,給師父和我安排了住處,然後就離開了。
撼山派的機緣收入囊中,我問師父是不是要繼續趕路,師父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擺擺手,“急什麼急,你師父我都不急,你個臭小子嚷嚷什麼。這撼山派的底蘊儘管不是很深厚,可也算是我太清宮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