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的大清,正在休養生息恢復元氣的關鍵階段,這般難得的程序,豈斷被一個小小的豪格給輕易打斷。那麼,自已要隱忍行事,對這作亂的豪格部眾,坐視不管麼?
當然不行!
豪格部眾在遼南的作亂,相當於在大清身體上,扎出了一個不停流膿流血的巨大瘡口,它給大清帶來的損害,遠比後院起火還要嚴重得多。如不及時割除這個爛瘡,而任憑其發炎潰爛的話,可以肯定的是,可能不要等到李嘯的唐軍開始正式進攻,大清就已經全身感染,潰爛而亡了。
那麼,現在的自已,可否要立刻派出大軍,去消滅這猖狂作亂的豪格部眾麼?
這個想法,只是在多爾袞心下一閃念,便被他自已迅速否決。
大軍出征,絕非兒戲,那錢糧供應,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而那豪格部兵馬數量雖然不多,但其有那臨海而建的復州城為憑依,又可以隨時得到唐軍水師的強力支援,想要一舉打垮他們,卻是談何容易。
而且,就算自已調集大軍,強力征伐,不惜犧牲士卒性命,拼命攻下那復州城,又可一舉獲勝,再無後患了麼?
當然不可能。
有唐軍水師相援,想要盡滅豪格部眾,自是非易。他們極可能會在發現城池難守之際,便從復州西門撤出,全軍乘唐軍水師船隻逃走,這樣的話,自已付出了巨大的犧牲與無數士卒性命,最終只得到一座殘敗的空城。
除此之外,還有更令人鬱悶的事情。
那就是,自已調派的大軍,即使拼力拿下這空城復州後,每日耗費錢糧極多,亦難於在當地久守,最終還是不得不撤回各部駐地。這樣一來,這復州城又恢復了先前狀態,那唐軍水師與豪格部眾,又可乘機來奪。那這場復州爭奪戰,恐怕只會無休無止地打下去。
這樣的結果,簡直就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多爾袞思來想去,心事煩躁無比。
久思無計的他,最終決定,還是先去見見情人布木布泰,聽聽這位當今的大清太后,對於此事到底有何想法。
多爾袞匆擴用過晚膳,便乘著昏暗的夜色,頂著刺骨的寒風,踩著一地輕雪,輕衣簡裝地前往布木布泰所居的延慶宮而去。
到了延慶宮後,布木布泰剛剛安撫小皇帝順治入睡,正也準備歇息,忽聽到攝政王多爾袞求見,她略微一怔,便立即令他入宮覲見。
一臉憂色的多爾袞,把懷裡揣著的幾封遼南地方官員稟奏的奏章,默默無語地遞給自已的老情人觀看。
看完這幾封奏章的布木布泰,同樣是一臉的凝重。
她扔下奏章,執著一方精緻的手帕,緩步來到窗前,默然凝視著窗外的夜景。
此時,下了一天的雪已然停止,冷月清輝,覆蓋著遍地瓊玉,有種說不出的清寒與寂寥。
她的心下,同樣是蕭瑟一片。
唉,那被自已寄予厚望的范文程之計,本指望那重興皇帝與唐王李嘯二人可以弄個狗咬狗一嘴毛,甚至君臣互鬥內亂紛起,卻沒想到,那重興皇帝竟會這麼快地被李嘯收拾,連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隨後,李嘯重新扶立新帝,現在又受九錫,準稱孤,權勢倒比先前更加煊赫穩固了。
范文程的這條妙計,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大清的死敵李嘯,真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而李嘯內政一穩,自然是要拿背後始作俑者的大清來開刀,以示報復與懲戒。
沒想到啊,這個多有狡智的傢伙,竟會使出這般狠毒的計策,派出投降於其的豪格部兵馬來複州,用滿人制滿人,用滿人殺滿人,用心何其歹毒也!
自已雖未親見豪格率部作惡之情景,卻也足可想見,這廝與那些叛離清國的原清軍兵馬,在遼南大地上是何等猖獗擄掠,他們四處斬捕大清軍民百姓的人頭,又是何等殘酷可惡。
這個被自已與多爾袞差點斬首菜市口,全家老小皆被清廷斬殺,他自已也是十分僥倖才被李嘯手下細作從法場冒險救出的大清前肅親王,可以想見他有心中對大清會有多麼地恨之入骨,他對遼南之地痛下殺手,又會是何等的無情殘忍。
這個冰冷殘酷的世道,真是因果報應,迴圈不爽啊。
一股凜冽的寒風,呼呼地透窗而入,吹得布木布泰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一聲輕嘆,背對多爾袞緩緩發問:“攝政王,依你之見,卻該如何處理此事?”
見布木布泰不敢表態,竟先來向自已反問,多爾袞稍稍一愣,便立即回答道:“大玉兒,依本王之見,無非是暫且忍耐,或是立即派出大軍前往復州征剿,只不過,這二計皆有缺點,各有後患。依本王來看,皆非良策。所以,本王思來想去,心下實難有定計,這才連夜來見太后,想聽聽太后對此事,到底有何看法?”
布木布泰聞言,心下暗歎,她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攝政王,那李嘯此計,甚是毒也。他相當於是在大清身體上,狠狠地扎入一根帶毒的尖刺,若任由此事遷延不決,只恐遼南一片糜爛,再會危及我大清本身,故這忍耐無為之計,斷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