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面黑如鐵,沉默良久,才終於緩緩地說了一句:“好了,此事就此揭過,不要再提了。巴喇瑪你究竟要如何處置,就等攝政王親自發落吧,你們且隨本王一起返回東京。”
聽得多鐸此話,巴喇瑪心頭一塊石頭落地,他急急回道:“是,奴才聽令!”
漫漫風雪中,多鐸統率其部,與巴喇瑪等人一同北行,徑自北返,三天後,全軍終於抵達遼陽城中。
全軍尚未入城,多爾袞已然聽到噩耗,大驚失色的他,有如中了火銃一般,向後踉蹌地跌坐於椅上。
“攝,攝政王……”旁邊的太監見多爾袞神情有異,不覺驚問。
癱軟在椅子上的多爾袞,見到太監們驚惶失措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已太過失態,遂又是一聲長嘆,重新在椅子上坐正。
此時的他,雖努力在臉上作出一副鎮靜的模樣,但在心下,卻是有有如翻江倒海般的苦澀。
好麼,短短十餘天時間,唐軍連下營口與海城,遼中南部的兩處緊要之地,盡落於唐軍之手,這對於自已來說,堪稱是一個絕對重大的打擊!
多爾袞很清楚,現在的唐軍,在據佔了營口與海城之後,已然在遼中南部地區牢牢站穩了腳跟,自已在倉促之中,已是萬難撼動唐軍的陣勢。更何況天降大雪,再過個兩三日,遼中遼南各地的道路皆會被大雪阻塞,自已就是想重新派出大軍前去征伐,只怕亦不能成行了。於今之計,只能等到春暖花開之後,再對唐軍緩緩圖之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自已,既無力南征唐軍,也無法北伐盛京,只能在這東京遼陽局隅一處,無法作出任何有效的改變與計策,這簡直是一種無可言說的窩囊!
一股無名怒火從多爾袞心頭竄起,他順手抄起桌上一個精瓷茶杯,狠狠地朝漢白玉石階上摔上,啪的一聲脆響,摔得粉碎。
見多爾袞忽地動怒,旁邊的一眾太監,個個噤若寒蟬。
多爾袞有如一隻困獸一般,在虎頭椅旁來回踱步,許久之後,終於,騰地站住,雙目之中,滿是陰沉之色。
他知道,現在的自已,雖然是一籌莫展,但對多鐸與巴喇瑪等人,還是要及時做出相應處罰的,不然的話,自已已然嚴重受損的威信,只會遭到更大的損害。
多爾袞當然也明白,現在局勢已然如此,而自已這個攝政王不過是新立之位,並沒有半點服眾的新功績,故對於多鐸與巴喇瑪的處罰,絕不可能一味從重,以免寒了眾人之心。而更進一步來講,多鐸是親弟弟,自然要從輕發落。
而那正紅旗固山額真巴喇瑪,雖然極有獻降投敵的嫌疑,屬於必斬不饒的罪責。但他畢直在這場皇位鬥爭中支援了自已,且屬於帶槍來投的型別,更何況還是大清國中最為德高望重的禮親王代善的兒子,多爾袞也不可能對其痛加懲處,以免人心浮動,自已挖動了自已的牆角,白白地便宜了對手豪格。
多爾袞思慮既定,隨及連聲下令。
“傳本王諭旨,豫親王多鐸入援不力,以致全軍折損過半,未能在成功入援海城,罰銀子八千兩,停俸三月,降祿一等,另著太監當面斥責,以示折辱。“
”嗻,奴才遵旨。“
”傳本王諭旨,巴喇瑪雖奮勇作戰,脫出得圍,但其丟失海城,折損大部守兵,本該處死正刑,但本王姑念其一心歸清,且有投帶之功,準其將來可將功贖罪,故暫免其死罪。但從今之後,革除固山額真之銜,降為甲喇額真,另罰銀三千兩,降俸二秩,再著太監當面斥責,以示折辱。“
”嗻,奴才遵旨。“
可嘆,自已這個攝政王,看似威風八面,其實只有自已知道,現在的自已,根基其實有多麼脆弱。在這場與豪格的較量中,自已真的會象先前所預料的那樣,能對豪格形成近乎壓倒性的勝利嗎?多爾袞心中,忽地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涼。
該死的豪格,他這一手不惜出賣清廷利益,勾搭敵國,吸引唐軍前來進攻清境的計策,真真既狠又毒,倒是讓自已一時間連遭敗績,實力大損,實是可惡之極。
那麼,就算到了春暖化凍之際,自已對唐軍的戰鬥,真能一切順利嗎?多爾袞心下,其實並沒有底。
面無表情木然呆站的他,忽然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頭泛起,似乎把自已從內到外,凍了個徹徹底底。
至此,唐軍遠征遼中的戰鬥告一段落,雖然多爾袞與李嘯二人,依然在暗中摩拳擦掌,準備等到春暖化凍之後,再大打出手一決雌雄,但在現在,從盛京到營口,暫且歸於一片平靜。
只不過,多爾袞以為,唐軍現在蜇伏不動,自已就可以安心地舔傷口以恢復元氣,卻是不可能的,因為,還有一路從宣府北路金湯城出擊的唐軍,正在蒙古草原上一路跋涉行軍,他們的目標,便是首先要拿下歸附於清朝的東土默特部。
此時的蒙古草原,北風勁烈如刀,茫茫草原早已是枯黃斑禿一片,四處充滿了莫名的蕭瑟肅殺的氣氛。
“報!段鎮長,我軍已到東土默特的核心地帶滿桃地區,並未發現敵軍出現,部眾亦蕩然無存。”帶著森森寒氣,人與馬皆是氣喘吁吁白氣蒸騰的哨騎,在離段時棨七八步外,拱手稟報道。
率軍出征的唐軍主將段時棨,以及一旁的副鎮長劉文秀,兩人此時的模樣,皆是一臉風沙,臉上道道血口,他們聽了哨騎的稟報,不覺下意識地對望了一眼。
現在自已已到了東土默特的核心地帶了,卻依然沒有任何敵兵來相阻,更連其部眾都未見蹤跡,這,這卻是何故?
段時棨略一思索,便濃眉一擰,立刻喝道:“我等深入敵境,需得萬事小心,你們切不可鬆懈,立刻前去再探為要!”
“是,在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