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一月二十日,在李嘯軍終於進入南直隸淮安府地界時,高迎祥、張獻忠、掃地王、太平王等近十萬匪寇,在短短一日時間內,便全殲鳳陽守軍,佔領了中都鳳陽。
鳳陽隨之慘遭浩劫,在一週的時間裡,皇陵盡毀,無數珍寶被盜挖,朱元璋出家的龍興寺亦被燒燬,裡面的和尚全部被殺。知府顏容暄,推官戴文英等大批官員被處死,近4萬軍民百姓慘死於流寇的燒殺搶掠中。流寇隨後縱火焚城,要將鳳陽燒成白地,以徹底毀掉朱明王朝的龍脈根基。接連數日,鳳陽城中火光沖天,光照百里可見。
隨後,高迎祥率一半本部兵馬,先行離開鳳陽,往返河南而去。掃地王、太平王兩人也已撤離鳳陽,返回河南。鳳陽城中,只有張李二人,因率部眾搶掠頗多,手下還在清理數目,故尚未撤走。
鳳陽城在烈火中掙扎哀嚎,而城外一處高臺上,李自成與張獻忠二人,卻正各坐在一張方桌的兩旁,桌上擺滿美酒佳餚,兩人置酒高樂,好不快活。
在酒桌的旁邊,則高高豎立著一面旗幟,上面大書“古元真龍皇帝”六字,在寒風中獵獵招搖,十分顯眼醒目。
“張老庚,額打算回返河南了,再從河南入潼關,你卻打算率部去何處?”身著一身標誌般的藍布直褂,頭戴范陽氈帽,濃眉大眼,臉皮黑紅,一隻高挺的鷹勾鼻子特別顯眼的闖將李自成,已喝得臉泛酡紅,他用含糊不清的陝西話向張獻忠問道。
李自成與張獻忠同年,這時兩人關係尚是交好,故彼此間皆互稱老庚,而不稱名字或官銜。
“李老庚,額卻不打算恁快返回關中,這東南膏腴之地,糧錢廣佈,有如肥羊般的各州各縣,正等著俺老張來宰殺吃肉呢,俺卻捨不得這般快就離開。”身著緊身武服,面容猙獰兇狠,有如得了肝病一般的褐黃臉皮,絡腮鬍子濃密的張獻忠,張嘴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笑著對李自成說道。
張獻忠酒量極好,他喝酒時,喝得愈多,臉上卻愈是發黃,故得了個響噹噹的綽號“黃虎”。
李自成給他滿上,又給自已杯中添酒,然後感慨道:“咳,他孃的,這命數造化,如何說得清。想當日,老子在銀川驛當驛卒時,填飽肚子尚難,何曾想到會有今日這般得意快活。”
張獻忠哼了一聲,啜了個牙花,又打了個酒嗝,笑道:“奶奶的,這便是天命如此,這明朝啊,依老子看,這氣數怕是要盡嘍。現在這亂世之中,正是英雄爭逐之時,也該咱們出人頭地,逍遙快活啦。”
隨後,張獻忠又指著那面古元真龍皇帝的旗幟,大笑說道:“他孃的,就許他朱由檢當皇帝,咱們就只能當個平頭百姓麼?呸,什麼玩意!老子們今天也做皇帝了,就差黃龍袍子加身了。哼,將來遲早有一天,老子還要將朱由檢這混蛋從北京的龍椅上掀下來,讓咱們坐上去,嚐嚐南面而坐的滋味!哈哈。”
張獻忠扎手舞腳地說完,兩人大笑,互相勸酒,又一飲而盡。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張獻忠忽想起一事,對李自成說道:“李老庚,聽說城中百姓說,那城東二十里,有座神祠,可卜前程,甚是靈驗,老庚不妨隨我前去一佔。”
聽張獻忠這般說詞,李自成也來了興趣:“果真如此?甚好,俺這就和你同去。”
兩人吃罷殘酒,乘興而去,不多時,便到了這座名叫盤元觀的所謂神祠中。
觀中道士,大部早已逃散,只有幾個腿腳不靈便的老道,尚在道觀中捱守。幾名老道,見得李自成張獻忠率著親隨部眾,煙塵滾滾而來,嚇得大驚失色,紛紛四下躲藏。
張李二人到得真武大帝殿中時,手下軍士已將躲藏的道人搜出,摜在李自成張獻忠面前。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跪在地上的幾名老道,抖如篩糠,各各磕頭不止。
李自成大笑一聲,一把抓起一名老道,喝問道:“老道,俺且問你,這祠中之神,占卜可是靈驗?”
老道雙腿直抖,卻連連點頭:“稟將軍,我道觀中,真武大帝處抽籤甚是靈驗,不久前,方有富戶還願,給真武大帝重塑了金身呢。”
張獻忠聽得雙眼一亮,對這老道吼道:“老頭,廢話休說,且告知我等要如何抽籤?”
老道忙道:“將軍,可在真武大帝像前,恭敬祝禱,然後取桌上籤筒,搖晃三下,有籤躍出,便是神籤。”
李自成與張獻忠對視一眼,李自成搶先道:“若如此,那俺先來抽。”
隨後,李自成在真武大帝像前,祝禱一番後,便舉起籤筒搖了三下,果然,一簽從籤筒中跳出。
那老道一臉巴結之色,忙從地上拾起籤來,一看籤語,卻是變了臉色。
見老道變了臉色,李自成原本充滿期待之情的面孔,瞬時黑了下來。
“老道,上面寫的啥,你速速實說。若有欺瞞,定斬不饒!”李自成喝道。
老道撲通一聲跪地,顫聲念道:“將軍,這籤語上說,螣蛇乘霧,直上高天。何期一日,墜入深淵。這是,這是。。。。。”
“這是什麼!”
“這是說,將軍將來必成大事,只是,恐難長久。。。。。。”說到後面,老道的聲音細若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