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嘯沒想到的是,最為激動的,竟是範植。
捆得如同一個粽子一般的他,眼淚縱橫,膝行至李嘯面前,隨即把頭磕得砰砰作響:“犯將範植,感念大人留得在下血脈,又讓在下能引刀成一快,若有來世,當做牛馬以報。”
李嘯沒有看他,他呆怔了一會,什麼也沒說,隨後把寶兒交給吳亮,叮囑他務必給這孩子找個好人家,便返身出了房間。
黃昏時分,範植與4名家屬被依律處斬,全堡軍民,皆默然觀看。
另外5名家屬,則被從堡內遷出,男的安排去採石場,女的安排去石灰廠,開始了他們為期十年的苦役生活。
姜尊的孩子寶兒,被常大利手下一對膝下無子的木匠夫婦收養,與此同時,這對夫婦還收到了二十兩銀子。
吳亮告訴他們,這銀子是李千戶所贈,作為孩子日後的撫養費用,但要求他們不得將此事對任何人說。
外表憨厚老實的木匠夫婦,兩人臉上皆是驚訝與感慨交織的表情,他們手裡小心地捧著孩子,一邊連連點頭答應。
包括被處斬的叛將範植女兒在內,另外的三名孩子,也分別被工匠與堡內家屬收養。
殘陽如血,暮色昏黃,李嘯獨自坐在自已房中,默然向窗外佇望。
默然呆坐的他,忽然感覺莫名的孤獨和無可言說的疲累。
自已來到這個明末世界,無名無勢,艱難求存,什麼主角光環,什麼無敵金手指之類,皆沒碰到。卻在這半年多內,經歷了太多的刀光劍影,血肉搏殺,爾虞我詐,算計利用,背叛暗害。儘管自已在表面上依然作出堅強之態,只是有誰知道,看似堅強無懼的自已,內心之中,又有怎樣的孤獨與寂寥。
只是自已沒有任何可以退縮的餘地。
這個殘酷的明末世界,不是人圖我,便需我圖人,不為刀殂,便為魚肉。任何的猶豫與怯懦,都會被冰冷的現實碾成碎末。
自已除了迎頭奮進,咬牙向前之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李嘯心下暗歎,他輕輕地閉上眼,正欲仰靠在椅子上休息下,卻發現自已的肩上,不知何時搭上了一雙輕若柔荑的手,正在輕巧地幫他揉捏。
李嘯一個激靈,忙轉身向後看去,見到祖婉兒正向自已淡淡微笑,那不停按捏的雙手卻沒有絲毫停頓。
李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重新轉過身來,閉上眼,靜靜地享受她力道極合適的舒適按摩。
“李嘯,你做得很對。”
祖婉兒在背後輕聲說道。
“哦,是麼?”
“嗯,這個世道,已是這般艱難殘酷,真的不必讓它變得更殘酷更沒有人性。李嘯你能這般仁義處置,我真的很欣賞你。”
祖婉兒的話語柔和,卻有一種莫名安定的力量。
李嘯輕輕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心頭卻是一陣苦澀。
我的做法,真的對麼?
在後世中,這罪行只及犯者的制度,在明朝這個動不動就株連家族的年代,可能只會讓更多的人感覺這是婦人之仁吧。
只不過,為將者,只能靠殺戮來讓手下保持忠誠,未免手段太過低階。
也許,我能做的,就是讓改變從自已開始。
李嘯扭過身,回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謝謝你的支援。”
祖婉兒微笑起來,臉上是兩個迷人酒窩。李嘯呼吸著她身上芳馥的氣息,心中的負面情緒,不覺消解了很多。
兩人正說著一些私密話兒,忽然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兩人不覺相視一笑,這個這時敲門的傢伙,來得真是大煞風景啊。
“誰?”
“教習先生管毅,求見千戶大人。”管毅的公鴨嗓子,在門外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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