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鬥裕太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和那位傳令兵差不多,他的軍服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了。臉孔被汙漬染的黢黑,但眼睛依然明亮有神。
看見秦禝,隼鬥裕太的目光生出異樣的神采,他拄著一根樹枝顫顫地站了起來,咧開嘴,露出一口看起來白森森的牙齒,遠遠地向秦禝伸出手來。
秦禝快走幾步,緊緊握住了隼鬥裕太的手。
從這一刻起,隼鬥裕太便成為秦禝一輩子的生死莫逆之交。
收拾完戰場,趁著夜色,中路軍在前,龍武軍在後,官軍開始緩緩撤向江戶。
事後證明,叛軍確實調來了援兵,而且是全力增援。叛軍的總兵力不是四萬,而是已增加到了接近八萬。
幾乎都在秦禝的料中,但扶桑人的情報對此一無所知。
這場戰役的詳情很快傳到京都,京都的反應也很快:
免去憂輝陸斗的統帥一職,押解回京議罪,把前線的指揮權交給了秦禝,隼鬥裕太,歸秦禝節制。做為秦禝的副手,
憂輝陸鬥異常沮喪,一夜之間似乎老了不少,但還是非常認真地和秦禝辦理了交接,一切井井有條。秦禝反倒生出幾分不忍,好生安慰了幾句。
憂輝陸鬥搖頭苦笑:秦侯爺,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可能再呆在軍隊裡了。很抱歉當初對你的態度,希望你能諒解。衷心感謝您能來幫助我們平定叛亂。祝您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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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禝看著憂輝陸鬥落寞的背影,發了一小會愣,然後微微甩了甩頭,好吧,我該幹活了。
首先得吸取之前情報粗疏的教訓,多派偵騎便衣,嚴密監控叛軍動向。
江戶是叛軍必欲得之而後甘心的地方,前些天的這一役,叛軍基本打殘了扶桑的官軍,最後雖然因為龍武軍的強力救援而未獲全功,但已是得遠大於失,隨時都會捲土重來。
如果叛軍摸得清這邊底細,知道現在江戶唯一能戰的就是龍武軍一軍,傾力來攻,龍武軍眾寡懸殊,會非常吃力。
所以,如何揚長避短,最大限度發揮己方的優勢,還要好好研究。
首先,得幫著隼鬥裕太整頓一下殘兵,使之儘快恢復戰鬥力。
隼鬥裕太新官上任,剛開始並不是很順利,另外兩位副將兩個明顯不很服氣,令不行,禁不止,陽奉陰違。他們倆資歷比隼鬥裕太老,隼鬥裕太一時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秦禝的辦法則很簡單。在請示了扶桑王之後,直接免去了他們二人的軍職, 秦禝下這道命令的時候,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不是隼鬥裕太,你們倆現在應該在叛軍的戰俘營吃糠呢。
這兩個一去職,大夥見到了秦禝的厲害,各種工作雷厲風行地推了開來,很快就氣象一新。
秦禝帶著心柔住進了江戶城內的一處宅邸——如果還住在城外的龍武軍營地,會給人親疏有別的觀感,找他辦事也不方便。
吳椋的近衛團也移駐城內。 住宿條件當然比龍武軍營地好了許多。
熱水澡是每天都能洗了,軍帳裡那種皮革、泥土、汗水和馬臊混在一起的味道也沒有了。
心柔總是把秦禝的臥室收拾得乾乾淨淨,甚至還小小裝點了一番。時值深秋,她卻在窗臺和秦禝的書桌上都擺了一盆鮮花,每天澆水侍弄。秦禝想:咱們這是要居家過日子嗎?
這樣的小日子沒過兩天,因為扶桑王的使者來了。叫中村博文,秦禝初會中村博文,很是愣了一愣。
面前的這個男人,身材矮小,滿臉皺紋,鬍子拉茬,外面則是一件皺巴巴的棉外套——他根本沒穿一件正式的服裝。
在往下看,褲子和鞋子都沾滿了泥點,斑駁陸離。秦禝心中嘀咕:這傢伙怎麼如此不修邊幅,
見禮,握手,這個時候秦禝發現,這個小個子男人神情沉靜,目光堅毅。
他發現中村博文走路一瘸一拐,關心地問道是否貴體微恙?
中村博文苦笑,別提了,我是被馬匹給顛了下來。 兩人說笑了幾句,秦禝覺得,這個人也不是那麼無趣嘛。
轉入正題。中村博文首先表示扶桑王堅決支援秦禝的請求。然後詢問敵情。
秦禝介紹。據偵察,叛軍又獲得了增援,現叛軍總兵力應在八萬五千左右。
休整補充後的叛軍的動向比較奇怪,走兩步,停兩步,左兩步,右兩步,一直和江戶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就是時不時這麼晃一晃。
秦禝判斷,叛軍並非在故布疑兵,而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辦,想喝熱粥,又怕被燙著,因此舉棋不定,猶猶豫豫。甚至,內部可能產生了某種分歧。
中村博文靜靜地聽著他的分析,沒有出聲。半晌,點了點頭:“我同意你的判斷。我軍情況如何?”
情況不錯。敗軍已經基本恢復了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