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最終沒被送進官府,但據說在炕上養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地,不少人都傳言那李家公子落下了病根,成了個跛子,似乎那方面也不成了,說是叫世子給踢壞了命根。李家就剩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遂輾轉官府伸冤,誰知根本無人敢接,畢竟告的是祁陽王府世子,但凡有腦子的就知道這事不好管。
不過李家狀告雖然不成,但因為李家人拿這件事到處嚷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祁陽王府世子被帶了綠帽子,一度淪為笑柄。
因著李家公子的事,王妃最近倒也沒再著急給謝如清說親,但謝如清知道這事躲不過去,所以她決定在王妃給她找下家之前,將自己嫁出去。
這些時日她反覆衡量過嫁誰不嫁誰的問題,那九皇子雖然人不錯,對自己一片赤心,但因其身份,斷然是不能嫁的。再放眼京城她熟知的這些公子,要麼不合適,要麼沒用。
對,她現在對夫君的衡量,最重要的一點是有沒有用,於她復仇有沒有用,於她惦念的方家有沒有用,方家她還有個胞弟,將來的前程亦是要緊。她作為方檸的那一輩子已然失敗,既沒有給自己一個出路,也沒有為孃家提供半點好處,她死前最對不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方家。
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最終能否有個好結局,當然,她也不是很關心,但方家她是要考慮的,反正她兩世也就如此,她的胞弟卻必須要一世無憂。
其次,她考慮的是這門權益性的婚姻能否讓自己省心,愛不愛已經不強求,只求過得舒心,沒有一屋子妻妾鬥氣,沒有不省心的婆婆,也沒有後院裡的雞毛蒜皮。
啊,謝如清不禁長嘆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異想天開,她要的這些條件看似不強求,卻是再難不過,試想哪個女子不想嫁一個於自己孃家有助力,自己又不操心的好人家呢?
她翻著那個小記事本,無意又翻到了“日月安”那一頁,盯著那幾個娟秀的字看了半晌,忽然福至心靈。
祁陽王府大少爺齊晏之,樣貌儒雅生性溫和,有優越的家世,有世家公子的身份,沒有生母,現任王妃與其關係不疏不近,在家裡沒有壓力,也沒有人敢欺負,後院乾乾淨淨,連個丫頭都沒有,日子過得逍遙無比……這不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夫君人選嗎?
謝如清的手在本子上扣了一下,幾番思量後,嘴角露出一個篤定的笑。
齊晏之的日子過得著實逍遙,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他每年除了去莊子上修身養性,便是在京城的書館茶館看書聽戲,偶爾去南方養一養身子,活似神仙。
但青山卻知道他們家公子的雲淡風輕是做給人看的,私下裡讀書習文閱盡典籍,天下事不分南北事無鉅細,盡在他掌控之中,別人眼裡混吃等死的大少爺,不比任何一個出世之人操心少。
這日早上,青山捧著參茶敲齊晏之的房門,“公子,您今兒該去茶樓聽書了,白棋先生的座兒。”
好半晌才聽見齊晏之應聲:“進來。”
青山進門一瞧,便知他家公子又是一夜沒閤眼,氣得將他桌上散著的書都收了,“公子,您用功也要有個度,整日熬夜對您自己有什麼好處,您這還未娶妻呢,先把身子熬壞了圖甚?”
齊晏之一聽樂了,“你拐著彎兒罵我不中用呢?”
青山哼道:“反正您自己心裡有數就得,這看得甚?好嘛,消遣書啊,我也是服了公子,看您將來娶個媳婦如何受得了你!”
齊晏之捲了本書砸他,“要你替我操這閒心,快去備洗澡水,我要泡泡解乏。”
青山準備了一桶藥水,他家公子每日必要泡兩次藥浴,藥方子是神醫王充給的,說是舒筋活血,反正藥效沒看出來,味道卻臭的要命,每次青山都要被燻得淌眼淚,也不知道里頭是不是放了辣椒粉。
“公子,要添水您叫我,我出去候著了。”
齊晏之點點頭,他將輪椅轉至木桶旁邊,褪去外衣,扶著把手慢慢站起來,蹣跚著走向木桶,踩著腳蹬進去,入水的一剎那,他因為疼痛皺起眉,熱氣燻蒸得臉上立刻見了汗。
這藥方裡盡是是虎狼之藥,藥效甚猛,他已經忍受了近十年,每天一次,起初堪稱受刑,兩條腿彷彿泡進了油鍋,又彷彿進了刀陣,灼燒刺痛,像是又無數刀子剮他的皮肉,每泡一次都像歷劫。
如今疼痛已成習慣,但最開始還是難以忍受,他屏息在水裡許久才長舒一口氣,用帕子擦擦臉上的汗水,靜靜等待時間過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青山進來伺候穿衣,見齊晏之走路的樣子似乎比以往好些,不由喜上眉梢,“公子,我瞧你比前兩年好不少呢,看來姓王的還有兩下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