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們也是有所準備的販賣官糧的,比如一早就與當地大糧商談妥了,一面由你販賣糧食,利潤也能分他一些,另一面,若哪時朝廷真派官員下去查訪,他們便會把糧商的糧食先取來放入倉庫待查,如此自然也就查不出任何破綻來了。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這回般,要是朝廷突然要把江南存糧一次呼叫,那庫中存糧所餘不多的內情就會被暴露出來了!”
陸佑這回是真聽得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到江南官員的膽子會這麼大,心會這麼貪。愣怔了半晌後,他才遲疑著道:“你所言確實?可你又是怎麼知道此中內情的?”要知道他在戶部多年都不知其事,一個才入朝廷的年輕人怎麼就會對此瞭如指掌?
李凌笑了下:“下官自然是從別處聽來的,畢竟那些江南官員想要把糧食販賣出去還是得經過他人之手的,比如商人,又比如漕幫……”他的訊息自然來自漕幫!
因為和前江南巡撫柳潤聲的深仇大恨,漕幫一直都在尋其把柄,這等倒賣官糧的舉動自然也在他們的注意中。不過,就跟剛才所說,整個江南販賣官糧的人實在太多,真就是牽一髮動全身,甚至可能讓朝廷投鼠忌器,所以最終他們也沒拿此事發難。
不過相關內情他們還是全部看在眼中,之後李凌也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切,這才有他換湖廣糧為江南糧的做法。並在之後深信,只要此事報上朝廷,就必然會有深知其中利害的官員出面制止,而且就連藉口都是現成的,句是剛才提到的那兩點。
足足愣了有盞茶工夫,陸佑才再度感嘆道:“溫衷你果然算計極深啊,所以就連此番戰事不可能再起都早在你意料中了?”
李凌點頭:“其實就是陛下,我想他也不希望有此一戰。畢竟我大越邊軍才剛在鬼戎手下吃過虧,軍心未必多盛,此時貿然出兵,勝了倒也罷了,可要萬一敗了呢?那時,後果卻不是任何人能承擔得起的。
“所以像這樣的結果其實挺好,既給了外虜以一定壓力,又不至於真冒險出擊……”還有一點李凌不能說,那就是皇帝顯然是不希望太子真在邊關立下軍功的,那會讓太子聲望大盛,從而影響自身。
既然對北用兵無論勝敗都不是皇帝所希望看到的,那李凌自然就可放手施為,借皇帝和一些江南籍官員的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陸佑或許不清楚李凌的全盤想法,但光是對方提到的一些內容,已讓他由衷歎服了,最終苦笑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與你一比,本官真就要感到汗顏了。”
“大人言重了,下官也就是仗著一點小聰明,聊以自保罷了。”李凌忙謙虛了一句。
陸佑搖搖頭,又是一嘆,隨後才道:“既然溫衷你有此等謀略,我也就放心了,即便接下來侍郎大人可能要針對於你,想必你也足以應付。”
“嗯,大人此話怎講?”李凌頓時眉頭一皺,趕緊問道。
“這也是本官在衙門裡聽某些人私下提到的,只說侍郎大人背地裡恨你入骨,只怕等你傷愈回到衙門後,就會讓你吃些苦頭了。”
李凌苦笑,自己這回固然是以過河小卒的能力把太子和永王兩方勢力都給耍弄了,也保全了自身,可如此一來,也是徹底把兩方勢力都給得罪死了。哪怕現在他們不敢明著對付自己,可邊學道身上戶部侍郎,真要給自己小鞋穿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看來接下來自己的日子怕是很不好過了。
不過李凌並不後悔,因為相比於成為被人隨手犧牲的棄子,眼下已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現在自己還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何況,這回還得了陛下垂青,又與皇城司搭上了線,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擊之力。
“多謝大人提醒,下官明白了。不過我也不會束手待斃的,無論他用什麼手段,我接著便是!”李凌說著,臉上已滿是鬥志與堅毅之色。
陸佑見此,又是一愣,這才起身告辭:“希望你能化險為夷吧,不過這一遭,本官是不會奉陪了。”表明立場後,他便匆匆而去。
李凌起身相送,最後立於庭中,目送其大步而去,半晌後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看來事情尚未結束啊!好吧,既然非要再鬥下去,我就奉陪到底,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樣的花招來了!”
說實在的,除了一開始的緊張後,李凌還真不是太擔心。因為他很清楚,現在大越官場中的規矩是他這樣的朝廷官員的升降去留完全不是由本衙上司來定,而是把意思轉交吏部後,再由吏部做最後決斷。
既然多了一道手續,他自然就有迴旋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