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念丟擲的問題,讓獨臂者再度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正心鑑在場,那傢伙多半會說上幾句俏皮話,用自己的萬靈神的身份強行壓上一頭。
甭管有沒有道理。
換做是他,對於此等弄不清楚的問題,還是避而不談來得更好。
天無常更加勤快地翻動魚肉,等魚身上出現了點點焦黑色的脆皮,立刻將其摘下。
坐在臨時搭建的小灶旁,他將串成串的烤魚小心抖進了準備好的芭蕉葉,小聲說道。
「吃魚,吃魚了。」
沒有香料塗抹,沒有鹽巴醃漬,更沒有香葉包裹,天無常享用著勉強烤熟的魚肉,讓距離火堆較遠的剩餘食材細細烘烤。熟食固然有獨特的香氣,只是吃慣了寧然的手藝,他顯然對此有些不適應。
以平整的樹枝當做筷子,把魚吃到掉了半邊時,餘光才瞥見了踩著破爛草鞋的枯瘦雙腳。
老車伕的到來,打破了平靜。
「生與死之間的事情,那都是頭等重要的大事。能夠保護自己而選擇殺掉別人,才能稱得上擁有自我的意識。恆念小娃娃,你其實想得太過複雜嘍。」
旱菸的味兒先一步鑽進了天無常的鼻孔,沒等他嚥下魚肉、開口拒絕,自來熟的老車伕便隨意坐在了燃盡的火堆旁,自顧自地說話。
他摘下了另一條烤魚,放在鼻子間輕嗅。
「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或是共生共贏的世界,就算我們的手上有血海滔天,想要活下去,哪兒能管得了那麼多身外之事?受他人驅使的你,和我們手中的飛劍又有何不同?不過話說回來,智慧種族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依靠本能約定些規矩和律法,要不然啊,大家都沒好日子過。整日打打殺殺,換誰都受不了。」
老車伕狠狠咬了一口烤魚,只覺得又嫩又香。
在楊修的口中,老車伕是御車的古老神祇,但在天無常的眼中,此時的他更像是位灑脫的老混球。
只不過對方提到的為了活下去的道理,無法反駁。
他人把劍尖頂在自己的喉頭,若不躲避反擊,恐怕最後遭殃的人,還是自己。
無論在哪個世界,死亡都是一件易事。
被碾壓到無法翻身,或是越級殺人,比比皆是。
暗殺,仇殺,情殺,甚至是誤殺,數不勝數。
或許修士們修煉出的功法無解,但凡人就是凡人,廝殺搏命之際,抱團圍毆之際,根本就不會講什麼強弱的道理。
「老先生,每個人確實會傾向於優先保護自己,但有了摯友和家人,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我們就會不顧一切。」
天無常剔出整條魚骨,將其甩進了羸弱的火堆。
「哦?你指的是第三重天的龍淵奈何為了保護你,不幸隕落的案例?」
天無常瞬間瞪大了眼睛,遠處的劍魚骨帶著巨闕猛然間飛來。
睚眥欲裂。
「你……」
恆念知道車伕會帶它回家,但在劍拔之時,它還是試圖保護更加喜歡的天無常。
它擋在了二者之間。
「無常,冷靜。老人家,請您向無常道歉。」
老車伕不慌不忙地以煙桿格擋碎劍,無論天無常出手的角度有多刁鑽,他都能一一將它們防下。
他呵呵笑著,竟慢慢奪走了諸多劍刃的掌控權。
「小子,你的逆鱗,實在是太顯眼了。若是在面對魔氣的戰鬥中失了方寸,恐怕……自身不保啊。」
天無常這才反應過來,在調整氣息的過程中迅速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