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屬於他的中央大區,伯無霜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當初參與規劃設計霜月關的十三位木工師傅和五位築城工匠沒有挺過疫病的侵害,在炎熱的午後相繼病逝。
他們的離去難免會讓人痛心,尤其是在多災多難的節骨眼上。
其中也有規劃了蜃園及周邊大小區域的女性工匠巧大師,享年僅有八十三歲。而對後期水鄉建設提出了不少方案的劉大師,也在他接近一百五十歲的夏日中悄然離去。
剩下的年輕逝者,平均下來也才過了七十年的誕辰。對於能夠平安活到兩百餘歲的人族來說,壽命依舊太短太短。
建城的工匠們集體前來弔唁,卻連昔日老友們的面也見不到。為了防止逝去後的感染,火修們必須快速安排處理好他們的遺體,只能讓老友們站在火葬場之外遠遠悼念。
雖然他們之中有些人在去年的戰亂後才相識,但那份真摯的情誼並不會弄虛作假。
而騎馬踏出水鄉的伯無霜一刻不停,匆匆趕到此處。下了馬的他向來訪的人們點頭示意,沉默無言。
在霜月關的第一輪建造結束之後,伯無霜便為他們安排了人族工匠的最高待遇,讓他們在招收徒弟的同時,繼續為大關的建造發光發熱。
那些參與建城的修士和平民們也得到了許多好處,沐浴在終身受益的政策之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也派出了各自的代表們齊聚在火葬場前,為死者留下素潔的花朵,或是松枝。
黑壓壓的人群聽聞伯無霜趕來的訊息,在讓出一條道路的同時,紛紛叩拜慢步走來的霜月之王,無聲勝有聲。
這場壓抑的集會在煙氣上升中慢慢散去。眾人將手中的花朵枝葉丟進燃燒的火壇,為他們的弔唁之行寫下句號。
“安息吧,前輩們。”
而此刻的寧然已經飛過四星區的邊緣,直奔霜月關而去。他一心放在蜃園,速度也比平日裡快上不少。
正在討論未來城鎮規劃佈局的霰望著天空中的熟悉火光,望向坐在一幫蜥行族學者和大臣中的正心鑑說道:“寧然大人已經返程了,該不該原諒他,您的心底比誰都清楚。”
正心鑑換了個姿勢趴在桌子上,一提到那個管不住嘴的傢伙,他就能生出一肚子的火。搖晃著食指,他不耐煩地說道。
“原諒他?就算天塌下來,老子也懶得理他!”
獨臂的霰笑了笑,繼續和同族中選出的領導者們商議未來的方向。他們已經各自在人族中學習了最優秀的知識文化,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效和建設。
至於這個慪氣許久、免費在蜥行族中蹭吃蹭喝的恩公正心鑑,霰也在私下裡開導過數次。只不過這個蠻橫不講理的傢伙比未開化的蜥行族少年還要難纏,他也只能在適當的時候多嘴。
“你怎麼不多說兩句?”正心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的會議,如果這個滑溜溜的傢伙能再多說兩句,他也能借坡下驢,早點回到霜月關。
雖然有馮胡守護伯無霜,但他還是絲毫放不下心來。
“正大人想回霜月關,霰也不會加以阻攔。”笑眯眯的霰用他的假手扣了扣桌子,讓手下將早已備好的禮物呈了上來。
“這是蜥行族祖地中開採的特殊礦石,對於木修來說,似乎有增益的效果。正大人慢走不送,失去您這樣的農場主,我倍感惋惜。”
操控藤蔓飛速捲走散發著熒光的礦石,化身為狼人的正心鑑直接躍出了半球體建築頂上的空洞,追著火光離去。
“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蟲兒,謝了!”
體內的瑒琫總算舒了口氣,重新迴歸沉眠的狀態。
伯無霜騎著馬,沿著他參與建設過的大道邁向蜃園。往日的一切歷歷在目,而他向大關內傾注了無數的心血,這件美麗的作品卻還是容易被外界破壞。
一個挑著扁擔的老人佝僂著身體從他面前走過,冷不丁地將枯柴般的手掌搭在馬的鼻子上,強行讓受驚的它停下腳步。伯無霜也不惱怒,他在安撫馬匹後小心地跳下來,牽著韁繩問道。
“老人家,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老人哼了一聲摔下扁擔,從黑暗的竹筐中摸索半天,也沒有找出個東西來。站在一旁靜靜等待的伯無霜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向躲在暗處的馮胡打了個手勢。
這老頭並不像傳聞中會阻攔車馬,假裝碰壞瓷器的人。
“年輕崽,老頭我做的是糕點生意,要不要嚐嚐看?很便宜的,不甜不要錢。”
那可疑的老人拍了拍結實竹筐的外層,示意伯無霜上前觀看挑選。儘管那老人努力擺出慈眉善目的模樣,卻還是透著一股邪氣,讓他不得不防。
“老人家,最近生意應該都不好做吧?我這有兩枚錢幣,你方便的話拿去用,送你便是。”伯無霜遞出兩枚銀晃晃的小錢,卻將手反過來悄悄搭在弩機上,握住它的梨木把手。
“別拿老頭我開玩笑了。做買賣的人,不需要別人的施捨。年輕崽要是尊重老頭就上眼看,看看賣的是不是白麵發糕?”
老人開啟蒙上的棉布墩子,裡面果然是切好的大塊糕點,上面還鑲著紅棗做點綴。伯無霜還是警惕地牽著馬匹,與他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