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無霜從懷裡掏出來的,只是一枚小巧四方的半透明印章。
這印章在寧然的火光下,折射出微弱的五彩光芒。它緩慢升降在伯無霜胸前,有規律地進行閃爍,似乎在和它的新主人交談對話。
這枚印章伴隨凌天客從天界到人間,在霜月教派的創世之初,便是利用它來篩選合適的信徒,為其注入屬於冰霜的力量。
但印章只不過是它表面的偽裝,在鍾黎捷也無可撼動的堅冰外殼下,藏有連凌天客也會敬畏三分的存在。
“霜雪天大人,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片刻後,印章中傳來奇妙的音律,混雜瞭如同凜冽寒風吹過雪山峰頂的響聲,讓伯無霜逐漸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
身在另一處世界的霜雪天無法對伯無霜所處的凡間和獨立小空間出手,他只能將自己的力量附加在後者的身上,駕馭全新的力量破開塔壁。
但附身的代價極大。
凌天客曾多次叮囑過年幼的傳教弟子,不要隨意和印章內的靈魂對話,更不要答應後者的誘惑和附身。他堅信伯無霜的意志會足夠強大,強大到履行許下的諾言。
伯無霜偶爾會聽到不屬於凡間的音律,再加上正心鑑的誘惑,便私下與印章內的靈魂交談。
那位名叫霜雪天的神靈原本是凌天客的親兄弟,但在上天界的大戰之後,逐漸墮落成了徹頭徹尾的廢物。搶救了上千年之久,才被凌天客封藏在天界中,與他透過印章互通訊息。
孤身墜入凡間的凌客天,也為此改名為凌天客。
不管什麼霜雪天或是凌客天,伯無霜只知道他和寧然再這麼留下去,非死即傷。外界浮屠霧塔的體積變得更小,再撐過半刻鐘的時間,他們的靈魂也將被呂文章操縱的靈魂大軍的擊敗,和肉體一同走向泯滅。
霜雪天的特殊紋樣在印章上緩慢流轉,他已經得到了凡人的許可,迅速將部分靈魂和力量透過載體印章傳輸至凡間,附身在伯無霜身上。
爆發出上千火球的寧然雖察覺不到浮屠塔帶來的巨大壓力,但他明顯能感覺到刺骨的寒冷。空中的火焰因為驟然降臨的冰霜力量也紛紛變色、縮小,化作了幽藍色的點點熒光。
“重黎戒!”
即便寧然想要呼喚戒指的力量以增幅他自身,但在這霜雪飄零的寒冷塔中,他卻被冰封了外放的力量,只能用體內燃燒的法門為自己禦寒。
隨著清澈空靈的音樂聲響起,伯無霜向外吐出了一圈圈的寒氣,將那印章牢牢握在手中。此時的軀體已經不再受他控制,而是被難得有機會接觸人世間的半神掌控。
那位不會說話的半神張開不屬於他的嘴巴,伴隨著寒氣,吐出了一段上升的旋律,像是在練習開嗓。
“啊啊……”
空氣中多出了許多水滴,又在氣態和固態間反覆轉化。即便霜雪天自身未曾擁有過風的力量,但在接觸到伯無霜身體的一瞬間,便將他體內的力量悉數掌握。
寒風在塔內肆虐,混雜著寧然的點點幽火,迎著他的歌聲以肉眼可見的形狀不斷沖刷塔壁。這股力量也影響了靈魂的世界,讓呂文章大驚失色。
“往昔間,魂明滅,吾聲黯淡無。有一言,破殼出,留與君知乎。”
一字一頓的天界吟唱聲透過塔壁向外傳播,直接傳達到呂文章的耳中。他設定在塔壁上的眼目被瞬間凍結成霜,紛紛碎裂成了虛無,全部反噬到主體的身上。
伯無霜似乎動用了一件神秘莫測的至寶,而他傳頌的歌謠也晦澀難懂,夾雜了些許冰雪的手段,直逼呂文章的耳膜。彷彿腦袋被凍成堅硬的冰塊,後者的動作凝滯了許久,才緩了過來。
塔頂空間內的溫度也在直線下降,用不了多久,附著在無形塔壁上的冰霜也將會侵入其中。
“狗東西,你們就老老實實住在這裡吧。”呂文章帶著倔強的冷笑將自己傳出塔頂,振翅在塔外飛行。“本想好好玩弄你們,結果不珍惜的人……”
他的眼睛猛地瞪圓,耳畔又傳來冷酷如冰的天籟嗓音,如奪命死神般追在他的身旁。即將準備大殺器的呂文章再度陷入方才的混亂,直直向下墜落。
“往昔間,魂明滅,吾聲黯淡無。有一言,破殼出,留與君知乎。”
“這一言,曾留存於天地之上,曾留存在萬物之間。這一言,化作跨越時間的塵埃,化作穿越空間的碎片。”
美妙的嗓音讓寧然逐漸閉上眼睛,更是忘了點燃火焰取暖。那些被捲走的火球也被冷風掐滅,奪走了塔內最後的光芒和溫暖。
靈魂世界的伯無霜理解了霜雪天部分的力量本源,扭身卻瞥到寧然的靈魂正不自覺的迴歸體內。那是命懸一線的象徵,他的靈魂立刻脫離肉身的範圍,飛舞在寧然身邊並焦急地呼喊。
“醒醒啊寧然!千萬不要睡著,你會被凍死的!!”
但在靈魂的世界內,基本無法與現實中的生靈溝通,伯無霜只能看著好友的眼皮不斷打架,直到緊閉。
“寒冰的塵埃與我共舞,霜雪的碎片與我應和。這一言思念天地萬物,這一言思念星河宇宙。往昔間,魂明滅,吾聲黯淡無。有一言,破殼出,留與君知乎。”
呂文章只覺得自己的軀體正變得僵硬,低頭望去,蛇尾處已徹底凝結成冰,碎裂處也不斷落下冰渣。
“可惡啊,憑什麼?憑什麼!”
他的精神也因歌聲而變得有些崩潰,明明有十幾種擺脫冰雪糾纏、安全藏匿的方法,卻還是被眼中釘破局的事情所影響。被困住的霜雪天終於抓住了浮屠塔力量薄弱的瞬間,全力將其擊潰。
如果那個凡間的生靈不受影響,他也能直接操縱外界的風雪淹沒這個不人不蛇的醜陋怪物,將他的意識封存在雪花之間,接受極寒地獄的永恆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