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鑑傳來的聲音如遠去的浪濤,變得模糊不清。
而陷入痛苦中反覆掙扎的柳風波,已經為所愛之人,選好了未來的道路。
他要先破開所有的屏障和詛咒,將全村人的靈魂全部收入囊中,再找到他口中的那位,能夠拯救一切的隱世朋友。
正心鑑能做到的事情,那位朋友,也必定能夠做到。
柳風波的耳邊傳來了刺耳的短暫尖叫,雖然聽上去並不像是正心鑑這樣的生靈,可以發出的,但前者對此毫不在意。
甚至目光變得有些呆滯。
黑暗中的光芒逐漸收斂,柳風波再度站起身來,只當剛剛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開口說道。
“正大人,忘了關於我的一切吧。咱們山水有相逢,有緣再見。”
下意識想要違抗力量的正心鑑,自然躲不開半神的迎頭一擊。無論是命中他的基礎術式,還是推開地宮的石門,顯然眼前這位瘦死的駱駝,也比正心鑑這匹黑馬要大上不少。
朦朧的尖叫聲又一次從頭頂響起,只是較先前的那一聲,要顯得更加柔弱。
柳風波直接替換了正心鑑關於自己的記憶,在對方的腦海中刻下了走出迷宮、順道能夠見到寧然的路。
算是他們分別後的最終留念。
看著獸化狼人狂奔出去的背影,柳風波轉身踏上了響途姬那山脈一般的尾骨,開啟他全新的計劃。
孤傲的他仰面而泣,他寧可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成全自己。縱使在塵世中獨自漂泊,他也至少看慣了春去秋來,感受著炎夏寒冬。
那時的他,眼睛的確是瞎的。
但行走於天地光明之間,身心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與汝共存,與汝相依,各不相同的命運,交錯前行。與汝抗爭,與汝違背,互不相忘的痛苦,就此泯滅!”
柳風波最大的願望,不是解放被囚禁的靈魂,而是讓白骨復生血肉,讓愛人的靈魂得以重聚。然而就在他召喚力量,打算提煉響途姬骸骨中的遺留,以破解詛咒之時,奇蹟忽然誕生了。
奇蹟,交織在當下,讓他的動作停頓。
地宮頂部有華麗的金色法陣顯現,令這片黑暗的角落頓時亮如白晝。無數的金色粉塵帶著旺盛的生命之力飄飄落下,將孕育在黑暗中的矮小怪物們化作齏粉。
在被植物覆蓋著的巨大屍骨上,全部的粉末將響途姬層層包裹,有神聖的吟唱從法陣中響起,垂下了無數的柔軟金絲,在空中飄蕩。
“這,這難道就是奇蹟?”
柳風波在激動中解放了他的雙眼,以全身心迎上了面前的溫暖光芒。若不是親眼見證了響途姬由白骨的姿態轉生,他也不會虔誠跪下,向蒼天禱告。
金絲在白骨上堆疊,和金粉一同發力,‘治癒’死去多年的半神。
寧然從黑暗的通道飛出,在他的手中則握著一枚橙黃色的寶石,正配合地宮穹頂的光芒,隨之共同閃耀。
柳風波喜極而泣,他撲過去一把拉住了寧然,急迫地問道。
“你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啊?這枚寶石不是用來控制地宮的嗎,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寧然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寶石,故作神秘地回答道。
“想知道?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先讓這傢伙恢復原狀,再由我來告知它真正的力量。”
在金燦燦的二人面前,響途姬的半截枯骨從地上慢慢浮起,而肉眼可見的部分,正有大量的血肉虛影籠罩在骨骼之外,凝結出響途姬的實體。
法陣持續旋轉,深不可測的符文中降下了一道道靈體,儼然是夜闌怪物的模樣。法陣將村莊內所有的村民靈魂一次性抽出,將它們全部灌注回,這慢慢恢復生機的軀殼。
“那是屬於響鈴的靈魂!看啊!它們,它們正在轉變成一個奇蹟!”
柳風波對於寧然稱呼響鈴的詞彙感到不快,但對方仗義出手相助,更是有救命之恩,自己怎麼說也不能對恩人惡語相向。
他撇去了臉上的一瞬怒意,笑開了花兒。
寧然則微笑著望向黑市之主的喜悅面龐,只要讓後者開心,他無論做出怎樣的事情,都將問心無愧。
“是啊,她分散的靈魂,即將合而為一,成為真正完整的存在。恭喜你,能完成一個美好的心願,和愛人重逢。”
寧然拍手稱讚,手中的橙黃色寶石卻不翼而飛。
金色的靈體在響途姬的肉身中凝聚成形,讓這尊體型龐大的人身魚尾半神再度施展神力,慢慢縮小了身型。她的華麗衣袍憑空出現,游到了柳風波的身旁。
時隔多年,柳風波終於看清了響途姬的動人面貌。
淺紫色的羅裙上,鑲有無數亮閃閃的金絲軟線,組成了許多優雅而華貴的紋樣。每走一步,身上掛著的軟玉寶石相互碰撞,如奢侈的風鈴般清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