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正面對過印靈的天無常。
這位羊族族長輕觸自己頭上捲曲的羊角,大大方方地繞過眾人,坐在正心鑑的病床上。她無視全部的敵意,進行非同尋常的病理診斷和治療。
“放心,小傢伙的病症對我來說,簡單得很。不過,要治好他的話,我還有個額外的要求。
“說。”
“我要借走天無常一段時間,有問題嗎?”
印靈拋了個媚眼,而被點名的天無常頓時升起一股惡寒。他努力壓制住由心悸產生的被動喘息,這也是他從前遺留下來的無法治癒的心病。
“如果你能保證我毫髮無損,包括靈魂,我現在就答應你。”
天無常用他唯一的右手按住了罩袍下的劍魚骨,穩定心神回答道。伯無霜則立刻攔在鐵匠的面前,緊鎖眉頭。
“我們之間有過其他的交易,羊族的族長。如果你執意以此要挾,那就請你走出這個房門,我們自己想辦法。”
“否則,你的師父們會來找我的麻煩,難道不是麼?”
印靈捂著嘴笑了起來,她以優雅的姿勢轉動手上的紫玉煙桿,將另一隻潔白的纖纖玉手放在了正心鑑的額頭之上。以寧然為首的三個人大驚失色,立刻催動體內的力量,衝了上去。
就算他們打不過圖謀不軌的印靈,也得硬著頭皮攔下!
只可惜印靈輕輕揮動煙桿,三人便被她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們釋放出的能量、飛出去的武器,也在臨近印靈時跌落在地,再也無法控制。
“如你們所想,我的確是一位流落人間的半神。只不過半神之間也會有強弱之分,你們來猜猜看,我和全盛時期的浮屠生,孰強孰弱?”
被束縛的眾人不語,而想要上前幫忙的艾洛四人,和躲藏在陰影中的馮胡也被她定在原地,竟無法控制身體挪動絲毫。
“我能讓瀕死的人復活,也能讓失去的血肉再生。試想一下,你們賴以生存的肉體也無法在我的面前隨意支配,是不是也能證明,我能隨意奪走你們的血肉、奪走你們的生命呢?”
“我的師父們,絕對……”
“是,絕對不會放過我,耳朵裡都要聽出繭子了。”印靈緩緩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屋外。“你那無血無肉的師父們,確實能威脅到我的生存空間。可是誰告訴過你,現在的我,是我真正的本體?”
印靈優雅地邁向門檻,罩在華麗衣袍下的肉體恍惚間變成了腐敗的枯葉,變成了鮮豔的落花,變成了分合的水團,變成了流動的細沙。
直到踏出門檻的那一步,回首微笑的印靈才變回了血肉之軀。寧然見艾洛催動內修的火之力,勉強才能動動手指,便立刻咬著牙運轉了體內的火珠。
“星,貫,日!”
只不過他們二人聯手融合出的火球還沒變得和番瓜一樣大,就被轉身的印靈隔空一捏,變成了明亮的碎片。
“無所畏懼,真不知對你這個天命之子來說,是福,還是禍呢。”
寧然的眼睛狠狠瞪著背光站立的印靈,這樣的話在兩年之內,他已聽過了好幾次。破碎的火焰在他的憤怒下竟重新聚到一處,形成了帶著橙紅光芒的憤怒之火。
“你給我說清楚,天命之子,究竟是什麼!”
藉此契機,印靈初次看清了寧然體內的火珠。而在前者的眼前,竟出現了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巨大火球。
她不禁痴迷般地伸出了手,看著眼前那強勢無匹的灼熱力量,似曾相識。
“姐姐,這就是你追求的命運?這就是你追求的光芒?到底什麼才是使命,到底什麼才是原因?”
靈魂世界中的印靈飄蕩在火球之外,而現實中的印靈,則硬生生抗下了寧然那脫胎換骨的神聖火焰。她以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感受著火焰灼燒帶來的痛苦,眼中有明亮的光芒相互呼應。
“哈哈哈,打碎的靈魂,究竟怎樣才能重鑄?偉大的木之神啊,您究竟留下了何等的難題?”
和其他人的待遇完全不同,躺在床上的正心鑑竟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立刻掀開了蓋在胸部以下的被子,又氣鼓鼓地蓋了回去。
“拜託,每次我昏迷的時候,能不能給我留點薄面?想要擦擦身子可以理解,但是不給我穿褲子,也太過分了吧!”
顯然,面對眾人被定住、門口有妖嬈女子被火焰焚燒的場景,甦醒後的正心鑑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伯無霜斜著眼睛瞪著他,後者才拍了拍腦門,故作鎮定道。
“不好意思,睡了太久,好像有點失明瞭。”
他左眼的星瞳從不會主動熄滅淡藍色的光芒,此刻卻慢慢點亮,和右眼、豎瞳一同閃耀。
“你知道的,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還是把狗兒鳥兒的眼睛閉起來……”
正在燃燒的印靈本想借機定住起身的正心鑑,好好感悟那道即將熄滅的火焰。但正心鑑的鴉瞳配合他體內的羽劍,居然當著印靈的面,斬斷了她釋放出的某種‘聯結’。
“能讓您老人家稍微分點心,就夠了。還好世界上沒有什麼無慾無求的半神,只要有所慾望,你們就不會無敵。”
正心鑑抱著被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原處,藉助他三枚眼瞳的力量,順利躲過了印靈的追蹤和操控,成功脫離了蜃園的範圍。而窗外屋內被印靈控制的所有修士,都在二人飛出去的瞬間,得到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