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豈是池中之物,就在元即將放棄他、想要揮手將他從火爐中撈出來的時候,前者在爐中暴喝一聲,主動崩開了牢門。
他的眼中充斥著向外溢位的紅光,直直打出了兩道光柱。那是靈魂之火被煉化後的狀態,無形無序,只想藉助肉身肆意向外擴散。
如果不加以剋制,寧然的頭顱將會變成一團永恆燃燒的火焰,直到死亡。接著他會化作天界最高階的無頭火鬼,被元擊殺。
所以人族這樣的血肉生靈脩煉靈魂之火,絕大多數情況下,必須有看火人在場進行把控。寧然在凡間可能驚才豔豔,甚至在第一次進入天界的時候,就能吊打他元小的兩位弟子。但在靈魂之道的修煉上,資質就差了許多,顯得平平無奇。
元摸不清這樣的狀況,按理來說,寧然這樣的條件應當在方方面面都能出人頭地。
火焰之道的歸宿大都是修煉至強的靈魂火焰,只要到達了最終的境界,就連肉身也可以捨棄。他們會完全用現實中的火焰化作身軀,這是天界火焰半神們的常識和歸宿。
在元的幫助下,此時赤身裸體的寧然慢慢壓制住了任性的火焰,他更像是第一次泡熱水澡的凡人,小麥色的面板中也透著半熟的通紅顏色。
“怎麼頭這麼暈?你說我是不是天才,第一次就能成功?”
元在心中暗暗罵道:要不是你小子走了狗屎運,明天下午還得在此處準時報到。
“衣服穿上,東西帶好。馬上就要天亮了,還得把你送到祝融那裡捱打。”
元在捱打上加重了語調,他只覺得寧然心不在焉。後者匆匆應了一聲,仰面摔倒在地。
無奈之下元,只能拎著裹了一層上衣的寧然,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祝融身旁。他將寧然剩下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塞在祝融懷中,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寧然先前詢問過元,他那變化場景的手段是否是掌握了空間的力量。然而元只修煉火焰之道,在下天界中,他的速度也算是數一數二。
只要在特定的範圍內移動,對他來說就像是桃木天的空間術法一樣,來去自如。
祝融只能尷尬地給寧然穿好衣服,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下天界的人族後代們,想起了曾經照顧年幼的兒女穿衣吃飯的場景。
比起養貓的商角羽,祝融早已遺忘了作為人族時需要面對的一切困難和瑣事。如今的他無需進食或排洩,也不會生病,他享受著天界中的安寧與和平,享受著凡人們的崇拜和信仰。
只為了等待火神大人的計劃。
意識尚未清醒的寧然眯著眼睛,在清晨穿過巨大桃樹的點點陽光下,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為自己整理衣服。寧然動了動嘴唇,下意識道:“父親。”
祝融的手微微一滯,心中也掀起了陣陣波濤。他知道寧然未來的某個命運,也知道當下寧然最想做的事情。
寧然想要接觸自己的過去,無論如何,對於他這樣有豐富情感的人族幼子來說,答案擺在面前卻無法觸碰,未免也太殘忍了點。
祝融動了惻隱之心,他拿著桃木天的畫卷嘆了口氣。身後站著另一位身材矮小的將軍,奉命將寧然帶到了原先的火焰世界,進行這一天的鍛體修煉。
元從他們頭頂的巨大樹梢上墜了下來,他看出了老朋友的小小心思。
“怎麼,你就不怕火神大人怪罪下來?讓那小子慢慢成長為容器,才是我們該做的事情。”元的三對手掌合十放置於身前,擺出了一副莊嚴的神靈模樣。
“你有沒有想過危公隕大人曾和我們說過的事情?如果那是真的……”祝融壓低了聲音,帶了些怒意。
元搖了搖腦袋,他們二人和危公隕的交情極好,才私下了解過一些秘史。但那並不能動搖他們的信仰,廣袤的天界需要維持穩定與和平,才能造福萬物蒼生。
“即使是真的,你也無法做出改變,作為朋友,我還是得勸勸你。”
“但我們可以試試。”祝融的眼睛望向南方,望向那對夫妻所在的村莊。
“隨你去吧。記得下午把他送過來,該傳授他塑形之術了。”元張開上面的兩對手臂,瞬間消失在猶豫的祝融面前。
祝融又嘆了口氣,自從他成為半神之後,像這樣的嘆息變得屈指可數。他早就拋棄了塵世間大部分的七情六慾,但沒有卑術時那般果決。
卑術時在他的眼中更像是冰冷的器物,即使這位將軍看上去更像是所謂的半神。
“或許,木神大人才是對的。”
寧然在半夢半醒中被反覆毆打,然後平躺著泡入池子療傷。陪伴他的將軍見時機已到,便親自動手,繼續為寧然鍛體。
火拳均勻地敲打在寧然身上,竟發出“咚咚”的聲響,既像是敲動了蛇皮大鼓,又像是有雷聲在寧然體內隆隆。
將軍驚奇地發現,這小子的肉身和祝融所研究的火焰鍛體法門出奇般契合,竟慢慢有所小成。
祝融在得知這一訊息後變得欣慰許多,他親自陪伴著寧然,傳授他自我修煉的鍛體之法。看著一臉興奮的寧然,祝融終於下定了決心。
在寧然迴歸凡間之前,他要拜託桃木天將寧然送到那個村莊,去見一見他的親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