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遇抱著那一大麻袋的野果,一路慢步走過村莊的小路。
遠處看到村頭大壯二壯家裡燭光通明,屋內幾個身影來回穿梭,想必是大壯那兩兄弟在家裡追逐打鬧,想起他說過今天家裡吃紅燒肉,姬遇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他們兄弟兩狼吞虎嚥,大塊朵碩的情景。
他輕輕地笑了笑,繼續前行。
走在寧靜的村道上,能時不時聽到村民生火做飯的聲音,小孩在家嬉鬧的聲音,能聽到老兩口在屋裡吵架拌嘴的聲音。
村莊地處極其偏僻,時至今日仍沒通上電,但夜幕降臨後,每家每戶都會燃起蠟燭,讓黯淡的村莊,稍添生氣,而搖曳的燈火也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若隱若現。
一路前行,姬遇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茅屋,他點起蠟燭,藉著燭光開啟了那裝滿果子的麻袋。
但見他把果子都倒在地上,逐一甄選,最後挑出了十來個成色極好的野果,用另外一個小麻袋裝好:“這些明天帶給爹孃應該夠了,剩下的給村長送過去吧。”言罷,他便再用大麻袋裝起剩下的果子。
當正準備往村長家跑的時候,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坐了下來。
原來,姬遇是擔心在森林摔跤的時候,把村長送給自己的玉佩摔壞了,雖說剛才在林子裡已經看過一次,但畢竟那時月色甚微,此刻他正好趁這火光明亮之際,再好好檢視一番。
但見姬遇伸手往懷裡一探,輕輕掏出那垂掛在胸前的玉佩,觸感冰涼依舊。
說來奇怪,這玉佩雖然一直貼身掛在姬遇胸前,但其溫度卻永遠是那般清涼,無論何時,玉佩也的溫度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所以說正午太陽正毒的時候,姬遇經常會掏出玉佩在臉上磨蹭,那冰涼的感覺絕對是消暑一絕。
儘管他一直搞不懂為何這玉佩如此奇特,但對於一向大大咧咧的姬遇來說,自然也不會去多想。
這時,他把玉佩懸於燈火前,希望透過火光,能看清玉佩有沒有受損,溫潤的玉佩被火光一照,顯得格外通透,玉央那朵朵祥雲,趁著燭光,彷彿在徐徐飄動。
那玉佩就像有魔力一般,引得姬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看到那碧玉之上,竟好像有青光流轉,絲若遊離的光芒,隨著玉佩上的紋路緩緩流淌。
姬遇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吸引住,他定睛注視著,失神似的盯這枚碧玉,外面的世界彷彿與他無關一般,姬遇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那遊離的光芒自玉身緩緩淌出,朝著姬遇慢慢飄去,也許是過於入迷的原因,他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雙眼仍是痴痴地看著眼前那枚搖曳的玉佩。
片刻後,那光芒竟將姬遇團團圍住,乳白色的光團漂浮在他身周,凝而不散,直至將他全身緊緊包裹後,濃稠如水的白光居然開始變至透明,最後連同姬遇和那玉佩一起,漸漸消失在那茅屋之中,只剩下一顆孤獨的火苗在屋內熠熠發亮。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隨著一陣吵鬧的狗吠,姬遇突然回過神來,剎然重新出現在茅屋內。
他揉了揉自己乾澀的雙眼,神色恍然,似乎對剛才屋內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他再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玉佩,發現並無剛剛所看的異象,不禁稱奇,但姬遇並未多想,他使勁地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再次確認玉佩無損後,便將他重新收進懷中。
“難道是剛才摔了一跤,摔暈了腦袋?”姬遇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隨後,看到蠟燭已經燃盡,這才意識到時間必定過去了許久。
村長每天都會等他一起吃晚飯,現在遲了這麼久,恐怕等下就要捱罵了,他連忙拎起大麻袋,吹滅了蠟燭,急衝衝的便往村長家跑去。
重回村道,或許是因為夜幕漸深,此時的村莊裡明顯比剛才安靜了許多。
姬遇順著熟悉的道路,不多時便來到村長家門外,屋內燭光依舊,但此刻卻寂靜非常,沒有一絲聲響,姬遇疑忖道:“大娘是個絮叨的女人,每天自己在收拾碗筷的時候,大娘都會和村長唸叨今天村裡發生的瑣事八卦,今天突然這般安靜,當真奇怪。”
想到這裡,姬遇心頭不免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可正待他準備敲門之際,居然看到在門內緩緩滲出一股濃稠的液體,藉著屋內的光,能看到是暗沉的血色,一縷腥味亦慢慢湧現。
姬遇低頭一看,頓覺不妙,他急忙開門,眼前所見的,竟是大娘和村長倒在血泊中的可怕場景!
姬遇的心一下懸在半空,他見那倒地的村長二人,便慌忙跑了過去,他顫抖地抱起村長,只見村長的胸口處不停湧出鮮血,暗紅的血液將姬遇的衣服也染成了血色,他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村長,村長......”
他低頭不停地叫喚著村長,又伸手去搖了下倒地的大娘,對於一個十歲的小孩來說,眼前的一幕當真與煉獄無疑。
血泊中的他頭越埋越低,直至和村長兩額相貼,他沒有哭,或者說他是忘記了哭泣,姬遇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驚恐、悲痛、茫然、無助,萬種思緒同時在姬遇的心中糾纏。
他的身體不停抖動,雙臂越抱越緊,他想大喊,但是喉嚨卻連一絲聲響也發不出來。
時間彷彿凝固在這一個瞬間,跪在地上的姬遇,就猶如一葉孤零的扁舟,隨浪飄蕩在那茫茫大海之上。
終於,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慢慢滲出,隨後,便如同缺堤一般,他失聲痛哭,腦海中不停浮現出村長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