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們是堂堂正正的兵,讓我們去種田,這不可能!”
將領們全都不樂意了。
這年頭從軍的,大部分都是出身窮苦的普通人,跑來幹這掉腦袋的差事,無非就是想博個富貴功名,求個封妻廕子。
這要是再倒退回去種田,那還當什麼兵?
這些將領們都不是什麼善於掩藏情緒的人,心裡不滿意,立刻就擺在臉上了,其中幾個甚至直接按住了腰間的刀柄,一副隨時準備譁變的樣子。
再加上不遠處黑壓壓的兩萬士兵虎視眈眈,氣氛立刻就緊張起來。
李多多冷眼旁觀,只看趙明懷怎麼做。
趙明懷也不含糊,手也按上了腰間的刀:
“不願意?那好辦,除了軍籍便可。此後你們或是另謀出路,或是另投他人麾下,悉聽尊便,我們絕不強求。”
這個回答夠乾脆利索,連一絲妥協的可能都沒有,直接逼得那些將領們啞口無言。
李多多在心裡給趙明懷點了個贊,也深深地為這個時代的軍人感到悲哀。
這個年代,屯田制還沒出現,還沒有半兵半農這種說法,普通士兵的一切福利也都還沒有。
也是因此,她才對開創“田兵”這個新職業充滿信心。
趁著那些將領們的思維暫時陷入僵局,李多多華麗出場了。
她一邊再次對這個世界還沒有喇叭表示遺憾,一邊找了一個最高的地方,雙手搭成喇叭狀,開始發表自己的演講:
“將士們,你們不要彷徨不要猶豫,不要為今日的改變而害怕!”
“只要你們繼續跟從謹王,從此以後,你們戰亂時有戰功可立,閒時有農田可耕,年輕時有軍餉可領用,年邁時有俸祿可供養!”
“你們付出的一切,都會有所值,有回報!你們的一生無論戰功赫赫,還是籍籍無名,都將衣食無憂!無論你們平安終老,還是馬革裹屍,你們的家人都將得到看顧和體恤!”
……
李多多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小姑娘的聲音跟趙明懷的聲音比起來,簡直像是蚊子在哼哼。
一開始並沒有人聽得清她到底在說什麼,但隨著她一遍一遍的吶喊,一遍一遍的重複,她說過的話就像一陣風一樣,刮過山林,吹入人群,終於匯聚成一股旋風,刮過每一個人的心頭,帶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撼動。
他們的一生無論戰功赫赫,還是籍籍無名,都將衣食無憂?
無論他們平安終老,還是馬革裹屍,他們的家人都將得到看顧和體恤?
這怎麼可能!
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凡是從軍之人莫不想著出人頭地,但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在鐵血沙場之上全身而退,取得驕人的功績?
戰場上的浴血奮戰,並不代表著他們最後就能享受勝利的果實。
對於一個普通計程車兵來說,最常見的不過是殘缺和死亡,以及殘缺或死亡之後被朝廷無情的拋棄。
朝廷需要他們的時候,會大量徵兵,不需要他們的時候,直接解散回家。
之前從來沒有人考慮過有關他們回家之後如何生活的問題,更沒有想過他們為朝廷付出的大好年華是否需要回報。
他們為朝廷奮力拼殺,朝廷能夠按時付給他們軍餉,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優待。
事實上很多藩王手裡的私兵,甚至是朝廷直屬計程車兵,都會長年累月無法領到軍餉,一個個恨不得天天打仗,好去發一點意外之財,能夠養家餬口。
是以老百姓盼著太平盛世,他們卻盼著狼煙四起。
並非他們喜好殺戮,實在是他們也要活下去!
但是現在,眼前那個一陣風就能吹跑一樣的小姑娘,卻在一遍又一遍,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們,他們以後能夠生老病死皆能得到供養,他們若是戰死,他們的家人甚至還能得到撫卹!
他們難以相信,他們不敢相信!
李多多卻完全意識不到這些將領和士兵們內心受到的衝擊。
所以這些人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和她遙遙對視,不由得還是讓她心裡發毛。
她捏著乾啞的嗓子問趙明懷:
“這些人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說話?他們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你覺得他們會不會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