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蕙眼裡湧出淚:“咋不行?哥,我是共產黨員,也是你親妹妹!”
孫成偉訥訥地問:“那我到不到礦保衛科或者公安派出所報到?”
孫成蕙遲疑著:“這……這事你讓我和存義商量一下再說吧。”
孫成偉怎麼也忘不了當年劉存義為金條抓他的情形,挺沒信心的:“小妹,只怕你和存義一說,存義就得趕我走了。”
孫成蕙搖搖頭:“哥,你先別這麼說,你不瞭解存義,我瞭解他。他現在正在礦上開黨委會,這麼晚了,也該散會了,我等等他,你們先睡吧。”
這夜,一直等到快兩點鐘,劉存義才步履蹣跚地回了家,進門就告訴孫成蕙,整頓調整的基本方針中央已經定下來了,建安礦的調整方案也在緊張研究。按局裡的要求和分攤比例,建安礦的下放指標是二百五十人,約佔在職職工總數的百分之五。採掘一線和井下職工不能動,要動員下放的主要是機關後方人員和女工。所以,這次黨委會開得很不輕鬆。
孫成蕙那當兒還沒想到調整下放這種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也就沒多問,侍候著劉存義上床後,把哥哥孫成偉的事講了,問劉存義該怎麼辦。
劉存義愣了好半天才說:“這真是個難題。拿著釋放證到公安機關報到絕對不行,白人傑還不看咱的笑話?你哥要麼走,要麼咱就裝糊塗,反正你看著辦吧。”
孫成蕙說:“這事我想了一下,看來只有裝一回糊塗了。現在全國哪個地方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擔心我哥沒吃沒喝再惹事闖禍。與其我哥到外面去惹事闖禍,倒不如留在咱這裡,也給黨和國家省點心。”
劉存義挺公道地說:“你哥留在咱這裡,不但替國家省心,也替咱省了不少心嘛,這陣子他在咱家可真是出了不少力哩!成蕙,這事別說了,咱就這麼定吧。”
孫成蕙卻又說:“不過,存義,你心裡要有個數,你總歸是礦長,這事萬一鬧開了,你就裝不知道,我也是黨員,讓組織上處分我就是了。”
劉存義擺擺手:“成蕙,處分你,處分我,還不是一回事?”
孫成蕙又把孫成偉和孩子們瞎吹的事說了說,交待劉存義道:“存義,有空你還得和我哥談談,叫他千萬夾著尾巴做人,可別再和孩子們海吹鬍扯了。”
劉存義這時已困得睜不開眼,打著哈欠道:“好,好,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劉存義上班時,見孫成偉在菜園子裡忙活著,想了想,走進了菜園子,笑眯眯地招呼孫成偉道:“大偉,你這地種得不錯嘛,快趕上我了。”
孫成偉抹著頭上的汗珠子說:“存義,你不知道,我在農場是種菜能手。”
劉存義大手直襬:“不行,不行,趕我你還差點,我六歲就跟爹下地了。”
孫成偉說:“存義,你那是種莊稼,我這是種菜。”
劉存義四處看著,說:“種莊稼種菜還不都是一個理嘛。”
孫成偉點頭應著:“是的,是的。”突然想了起來,“哎,劉礦長,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咋到現在還沒去下井?咋這麼看得起我,陪我聊起天了?”
劉存義笑道:“當礦長的哪能不下井?這就得走。”
孫成偉說:“劉礦長,你啥時方便,下井時也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劉存義一口回絕了:“大偉,你歇著吧,井下又不是北京的皇城戲園,沒有啥角讓你捧。哎,對了,我正想和你說呢,在這裡,你可別再下作了,和孩子們胡吹什麼?啊?你還八路?九路里也沒你這號寶貝!吹出麻煩誰給你兜著?”
孫成偉忙道:“是,是,劉礦長,你放心,我再不和孩子們逗了。”
劉存義抬頭四處看看,見周圍沒人,才拉了拉孫成偉,半真不假地小聲說:“哎,大偉,這話只咱倆說,我和成蕙說了,留你在我們這裡住下來,可你別忘了,你還在監督勞動之中。你這勞動就由我監督了,你要給我惹事,我可真不客氣——當年你可是做過我的俘虜的,我撂下臉來是啥模樣,你可比別人知道得清楚!”
孫成偉連連應道:“那是,那是,存義,你只管放心,我一定老老實實,保證不給你和成蕙添一點亂!”
劉存義挺滿意,起身走了,走到菜園子門口,又想了起來:“哎,大偉,別往菜上淋那麼多尿,小心燒死了菜苗。”
孫成偉揮揮手,笑道:“劉礦長,你下你的井去吧,種菜你真不如我。”
望著劉存義漸漸遠去的背影,孫成偉心裡熱乎乎的,禁不住想,要是共產黨員都像自己妹夫劉存義和妹妹孫成蕙這樣既講原則,又有人味,他孫成偉也就真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