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相互行禮,起身後,相視一笑。
對於對方的心聲,兩人都可謂是瞭如指掌,因為彼此從某種意義而言,本就是一人。初次見面,看來給對方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所以才會剛剛極為有趣的一幕。
彼此之間作揖見禮,卻又各有一番心聲言語。
“小傢伙倒是和年幼的我一個模樣,嗯,希望是個真正愛讀書的傢伙……”
“看來這就是本我意識的化人了,嗯,模樣還不錯。”
此刻的二人,猶如長大後的自己,與年幼的自己,彼此心緒之間的起伏,互相之間都感受頗深。
天地之間,蘊含五行陰陽之變化,十方閣初代閣主昔日為世間生靈創立修行之法時,曾仿造天地五行,然後再對應人身五氣,從而以十方閣為依託做第一代修行之法,五行之屬的稱謂便最早出自於此。
在天地五行之中,人族最為親水,甚至於就連日後的三教祖師,雖然道理各不相同,但論及於水之一物時,都是心平氣和,面帶笑意,從不爭論此事。
而在人身小天地之中,當一位修士踏足修行一途時,其自身最初的五行之屬變化,往往也是多為水行之化身。十方閣那位書生,甚至於將水行化身直接譽為“五行化身中,最近本我之化身”。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書童,當真讓張麟軒好好理解了一次,何謂“五行化身中,最近本我之化身”。眼前之人,實在是與自己太像了,無論是當下的音容笑貌,還是偶爾的一次心念起伏都實在是太像當初年幼時的那個自己了。
虞淵面帶微笑,輕聲道:“公子不必驚訝,我與您本就是一人,所以相似一些也實屬正常。”
張麟軒點點頭,輕笑道:“其實相較於現在的自己,我還是更喜歡小時候那個初讀四書五經時的自己,願你能始終如一,日後不要真的像我一樣。”
虞淵正色道:“定如公子所願。”
看著眼前書童模樣的自己,張麟軒不自覺地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原來自己如今的心境之中,竟然真的還留有一片淨土,但願它能始終如一,不要被世俗所汙染。
張麟軒此刻的心中寬慰之語,虞淵一清二楚,而對於這個本我在外面的種種經歷,他也已然盡數瞭解,所以他知道本我此刻的笑意味著什麼,於是便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默默地站在一邊,目光看向那浮與湖水中的幾株金色蓮花。
既然你我都是那所謂的“前朝遺孤”,那麼日後,還望多多關照。
水中泛起陣陣漣漪,似是蓮花的無聲回應。
良久之後,回過神來的張麟軒,問了虞淵一個問題,是關於先前心湖之中的那道陌生嗓音。
虞淵思索片刻,點點頭,帶著張麟軒一同來到浮島的邊緣,然後伸出一隻手,指向平靜地水面。
聲音來自於此?張麟軒疑惑地看向虞淵。後者突然瞳孔皺縮,死死地盯著湖面,似乎是在凝視湖面的更深處,然後他一字一頓道:“那道聲音來自湖底。”
“湖底?”張麟軒不解道,“湖底還有五行化身?”
虞淵搖搖頭,解釋道:“湖底之物,並非是公子自身其餘的五行化身,而是一份暫時還成不了氣候的微小惡念。它只會在公子遇事猶豫之時出現,試圖左右公子的決定,從而伺機壯大自己。”
張麟軒瞧著虞淵認真嚴肅的模樣,忍不住笑問道:“看樣子,你似乎對他並不怎麼友好?”
虞淵微笑著解釋道:“回公子的話,虞淵與他還真談不上所謂的友好與否。自公子修行之日起,我等相繼誕生,各自日後所走的道路也不盡不同,所以註定走不到一起,故而也就無需對他有太多的心念起伏。”
張麟軒微微頷首,然後又問道:“你方才說他是我的惡念所化,可否與我詳細解釋其中緣由?”
虞淵說道:“其實將之歸於惡念的這個說法,未免有些欠妥,但虞淵暫時找不到其它說法,只能暫時以惡念二字來代指。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無妨,你且與我說說他的來歷。”
虞淵娓娓道來,“在儒家關於人性的善惡之爭中,世人往往認可前者,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後者則更加地貼合實際。人本純粹,奈何出生之時,勢必被世俗汙染,於是心湖中便由此孕育了一股濁氣,這便是此刻那湖中之物的最初來歷。單純地稱之為惡,並不準確,他其實是人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例如悲痛,傷感,嫉妒,怨恨等等,諸如此類情緒匯聚之後而形成的一個整體。
原本這些情緒會被湖水自動處理掉,但由於一些不可避免的緣故,從而導致其漸漸沉積了下來。公子的本我意識今日遇事不決,而虞淵自己又因為一些事情而忙碌,便疏忽了此事,於是這傢伙便趁機冒了出來,從而試圖去左右公子的選擇。”
“原來如此。”張麟軒點頭說道。
至於虞淵言語間提及的“不可避免的緣故”,張麟軒十分清楚此事,無外乎就是三年前的那件事。若說當時的少年心中毫無負面情緒,那自然不可能,不然也就不會有之後獨自遠遊荒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