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黃昏給蕭君武披上一層金色的霞光。他站在門口,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百渡自己琢磨了一會,確實沒說錯什麼,但是蕭君武不知為何又鬧彆扭了。
百渡開啟鬆散的門扉,晚風輕拂粉紅的臉上格外舒適。蕭君武這個人,哪都好,特別是哄這一點,這個人一鬨就好,百試不爽。
“二哥,你若有什麼我不知道難處和禁忌,我先說聲抱歉,可你總該告訴我你不高興的原因,我真的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蕭君武低頭看著她,沒有梳進發髻的碎髮迎風飄揚。他拉著百渡的紅酥手走向慕情所在的房間。
“渡兒,聽個睡前故事吧!”蕭君武的聲音有點喑啞,身形一晃一晃的,眼底的冰冷和孤寂漸漸浮出水面。
慕情的房間酒氣很大,細說下來蕭君武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很淡很淡,沐浴的清香壓住了濃重的酒氣。百渡聞到醉人的酒氣後向蕭君武身邊靠靠,鬆開手躲到他的身後,酒氣就不那麼大了。
“表哥,你不是沐浴去了嗎?要是表嫂知道你也喝那麼多的酒,保準不讓你進屋。”慕情走進蕭君武,將另一罈好聞的烈酒遞給蕭君武。
這個酒,是他父親去世那年,他親自埋的。一共埋了三千九百九十九壇,父親說,他每次想念母親時就默默地在酒庫裡舀一勺水,釀成酒,想著多年之後母親回來,他們再補上這杯合苞酒,不知不覺就舀了這麼多,卻沒等來慕情的母親。
“慕情,你再講講慕長生的事。”蕭君武拉著百渡坐到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抱著她,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淺眠。
慕情坐在門口,看著即將來臨的滿天星海,當初母親和父親看到的那片美麗的夜空是否也是如此?
那個時候距離巫山攻打寒山還有半個月。
前任島主慕長生,自幼體弱多病,家裡人怕他活不過二十,就提前給他訂了一門娃娃親,門當戶對是傀儡師家族最看重的弟子。
那個女子名為上官紅珠,長相溫婉大方,脾氣柔和,是個小家碧玉又可獨當一面的女子。
慕長生第一次見上官紅珠是在一個木偶戲臺的後面。
慕長生聽到家裡面的娃娃親,先是大笑不止,等到笑得咳出血來才擦乾淨唇角的血絲。
“這麼說的話,我可要先去見見這位未來的妻子了,畢竟是一個未來註定守寡的可憐人。”
慕夫人四十歲,眼角的魚尾紋也卻掩蓋不住她年輕時的風韻。本是個雍容尊貴的女人,聽到才十八歲的兒子說出這句話,氣不打一處來,脫下自己的繡花鞋就嚮慕長生砸去。可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哪裡捨得真下殺手,故意扔斜嚇嚇這小子。一臉嫌棄地說:
“你小子別咒人家好姑娘,人家十五歲的好年紀,悔婚也不是不可以。不瞅瞅自己長啥樣,還說別人?說實話,你倆都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乖巧,我就大擺宴席,大謝天下鬼神。”
後面的婢女拉拉夫人的袖子,小聲提醒夫人:“夫人,小姐和少爺長得一樣。”
慕夫人才察覺自己說錯話了,脫下另一隻鞋準準地嚮慕長生砸去。女兒慕容德,是個漂亮的貴人,襲承了慕夫人所有的花容月貌,十歲的時候過繼給琉璃島外面的旁支親戚,十五歲的時候被選進宮,十六歲的時候就生有一子,十八歲的時候還給琉璃島寄來過她和孩子的畫像。
慕夫人找人算過,他外孫天生帝王相,命中註定執掌寰宇。
慕長生在自己娘脫鞋的那一刻就直線跑到門口,扶著大門歇氣。歇了一會聽到娘又拿自己和妹妹比較,果斷地跑出家門,到話樓裡逍遙。
話樓不是花樓,話樓裡面主要是妓,手藝人,賣的是功夫。舉例就如看皮影,聽唱戲,耍雜技,走細繩等等。
慕長生是這裡的熟客,從一個秘密通道進來,坐到二樓觀賞一樓的熱鬧場景。聽著一曲唱人皇蕭衍和夏後依暖的木偶戲,入了迷,執意要到後臺見見那個表演的木偶師。
管理這裡的人要維持秩序,但慕長生不在規矩之內,島主夫人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誰敢招惹必定不得好死。
“公子,小的問了,後面的那個就是上官姑娘。”一個僕從穿戴的人給自家公子整理整理衣服,“第一次見上官姑娘,要留個好印象。對了,公子,剛才那個木偶師就是上官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小的給你門外把風。”
慕長生拿出一個大元寶扔過去,整理儀容儀表向後臺走去。
那個女子衣著不是很奢華,淳樸清麗。她正在彎腰打理手中斷線的木偶,像蔥花一樣晶白的手指溫柔撫摸破損的木偶,好像它們也有感情。
慕長生對這個女子的第一印象是不反感,能和這麼一個溫柔的人度過一生,倒也不錯。首先要留下一個有才又專情的好印象。
或許天公作美,一個木偶手指落到他的跟前。他蹲下撿起,手指觸碰到同時趕來撿木偶手指的姑娘的手指。
下一段紫色的閃電,刺破黑沉的烏雲,一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長生將木偶手指遞給上官紅珠,退後一步微微行禮:“小生慕永。”
“上官紅珠。謝謝。”女子拿到木偶後臉蛋通紅,嚇得也退後一步。聽到男子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後才放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