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謝舟挨著她坐下，手在她肩頭抬了放，放了抬，最後才壯著膽量輕輕搭在她肩頭。
楊玉只當沒發覺他的小動作，側頭看著他，眼光酸澀。
秦謝舟伸手彈了彈楊子陌的腦殼，引得後者抗議地瞪大小狗眼，才笑了笑，道：“棠棠，我叫秦驍。”
他看著她，眉眼溫柔。
“我出身的時候，母親難產而終；我是她和我父親唯一的孩子。母親逝世之後，父親和我死活與共。他是一位武將，母親逝世之後他再也沒有上過疆場，整日與酒為伴。”
“他恨我，又愛我，因此對我喜怒無常。”
“我身上的傷疤，一大半都是他留給我的，並不是疆場上留下的。”
“我恨他，又不幸他，因此對他心境複雜。我歷來沒有想過要殺他，便使我偶然候也會想，是不是父母雙亡，我的日子會更好一些。”
“十二歲那年，他死了。所有人都說他是被我殺的，我卻因為被他灌了酒，酩酊大醉，對當日發生了什麼沒有了印。”
“他死之後，我想我活不明晰，我也不想活了。我唯一的願望，便是下半生不要再投胎為人。”
楊玉捂著嘴哽咽作聲，像受傷了的小獸。
秦驍的父親，為什麼要把那樣的傷痛加諸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他和他可愛的媳婦在地下重逢的時候，要如何叮嚀他荼毒她用性命換來的孩子？
“棠棠別哭，過去很久，我不疼痛了。呵呵，我又不是小孩了，別哭。”
“陡然出來了許多親戚，說要代表宗族處分我。我不哭也不鬧，滿腦子便是，我怎麼會殺掉我父親呢？”
“他們要殺我，是先皇派人救了我，而後把我送去了虎帳。”
“先皇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是一個特別和善的人，我只見過他一次，卻始終不會忘掉他眼裡的悲憫和慈祥。”
“後來我便成了你所聽說過的秦驍；再後來我便碰到了你。”
秦謝舟很不會講段子，字字句句，都讓楊玉哭到無法自。
她心疼他，太心疼了。
“從我弒父那日，我便曉得我該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久不得超生。”秦謝舟道，“我不怕死，因此立下了赫赫戰功；我不怕被人毀謗，因此所有有爭議的決意都是我來，因此申明散亂。”
“我未曾在乎過名聲，碰到你之後，我想我錯了。如果我名聲再好一點點，會不會你便不會如此毅然地離開我？”
“棠棠，為宇宙人所棄，這是我該得的報應。弒父之後，我該死墜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當我碰到你，當我見過光，我便生出了貪念。”
“我明知自己在深淵，還是不由得要拖你下來。”
“我很偏私，我怎麼能摒棄唯一的光？”
“棠棠，求你留下。你想要什麼，你厭惡什麼，我什麼都清楚。你留下，我秦驍今生，毫不相負。”
楊玉著膝蓋，臉深深埋著，哭得直打嗝。
她想過一萬種秦謝舟留下她的原因，萬萬沒想到，他會用如此最微賤的方法，撕開最慘烈的傷口給她看，求她留下。
她覺得自己像個最冷血的劊子手，一點點揭開他的傷疤，看他血流滿地，肚破腸流。
她哭了很久很久，往事歷歷，浮上心頭。
高冷的秦謝舟，溫柔的秦謝舟，被她懟到頓口無言，轉身卻又幫她生火做飯，把柴火折得啪啪作響，孩子氣的秦謝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