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矩的嘆息聲很低,但王繼忠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的臉立刻變得很難看,像正在受到酷刑一樣。
康延欣端第二趟菜來的時候,王繼忠正在承受酷刑的折磨,她看了看王繼忠痛苦得變形的臉,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因,心疼地看著王繼忠,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對何承矩說:“羊肉湯還在鍋裡熬著,我去看看。”返身出去了。
何承矩看著康延欣離開,拍了拍王繼忠的肩頭,說:“繼忠,原諒老夫,老夫不該多嘴。”
王繼忠痛苦地搖著頭,說:“不,恩師,你就是不說,我也會問你的,湘萍過得還好吧?”
何承矩說:“好,還好。”
石普說:“繼忠兄,你放心,嫂子有皇上照顧著,生活上沒有什麼問題。”
王繼忠說:“這就好,只是她身體不很好,又帶著幾個孩子,我擔心她受不了。”
何承矩說:“湘萍身體尚好,就是過於思念你,近來精神不是很好。”
王繼忠說:“都是我害了她。”說罷,泣下淚水。
石普說:“繼忠兄,你也不要傷心,湘萍嫂子現在比先前好多了,幾個孩子也長大了,懷節、懷敏、懷德都被皇上封了官職,今後會越來越好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王繼忠說:“可畢竟她一個婦人,支撐一個家艱難得很。上次朝廷派使者來議和的時候,我曾對使者說,我與她今生再難在一起了,請她自己找一個好人家改嫁算了。她為什麼不聽?”
何承矩說:“湘萍對你的情意哪裡是你一句話就斷的了的?”
石普說:“是啊,繼忠兄,我們臨走時候,湘萍嫂子還讓我們給你帶了兩餅茶葉和幾盒蜜餞。”
何承矩說:“還有幾雙馬靴,她還說要給你做幾件衣服,可是過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你是胖了還是瘦了,所以,就沒有做,只是做了幾條綁腿,說你的腿受不得涼,北方苦寒,讓你經常穿著。”
王繼忠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石普說:“繼忠兄,不要傷心了,一會嫂子來了,不好看。”
王繼忠勉強收住淚水,說:“恩師,繼忠還是那句話,請湘萍忘了繼忠,若是遇到好人家,就改嫁好了。”
何承矩說:‘繼忠,我知道你是為湘萍好,可是,你想想她這麼多年沒改嫁,現在再改嫁,那是怎麼可能的?’
石普說:“是啊,繼忠兄,我知道湘萍嫂子是不會走那條路的。你們結婚前也是磕磕碰碰地走到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磨難,那份感情湘萍嫂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王繼忠嘆息道:“都是我負了她是我對不起她。”
石普說:“這也不能怪你,湘萍嫂子不會怪你的。”
王繼忠說不出話,淚流不止。
何承矩說:“好了,不說這些了,喝酒。”
三人便悶頭喝酒,好久不說一句話。康延欣走進來,端來一個火爐,炭火正旺,放在桌子上,回身又端來一燉缽熱氣騰騰的羊肉來。
王繼忠抬頭看了看康延欣,似乎有話要說,卻又咽回去了。
康延欣說:“弄了幾個不成型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何承矩、石普連忙稱讚菜做得好,何承矩說:“延欣,你都忙了半天了,坐過來一起吃吧。”
康延欣說:“這個,我卻不敢。”
何承矩說:“為何不敢?”
康延欣說:“中原有禮儀,女子是不能坐在桌邊吃飯的。”
何承矩愣了一下,說:“胡說,哪有這樣的規矩?”
康延欣指了指王繼忠說:“他說的。”
何承矩說:“別聽他的,過來坐。”
康延欣便在王繼忠旁邊坐下來,王繼忠低下頭,不敢看康延欣,怕她看到他的淚痕。
康延欣沒有看王繼忠,抱起酒罈,給每個人斟滿酒,然後,舉起酒杯,說:“今晚,妾身做事莽撞,多有得罪,我自罰一杯算是賠罪。”說完,仰頭將一杯酒喝了。接著,又斟了一杯,端起來,說:“這杯酒我替夫君謝謝你們。”康延欣說罷又把酒一口喝了。
石普小心地說:“嫂子,小弟剛才冒昧~~~”
康延欣笑道:“兄弟,嫂子剛才也一句玩笑話,難道你還記在心裡?”
石普想說什麼,最終詞窮。
何承矩說:“石普,我看延欣直爽得很,她不會見怪的。”
康延欣說:“什麼見怪?兄弟,康延欣從來不知道見怪兩個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