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讓他們還住在駙馬府裡,還不錯吧?”
蕭綽見到韓德讓第一句話就這樣問他。
韓德讓說他們看起來還不錯,精神很好,生活上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府裡一個奴婢也沒有了,賢釋大著肚子,做事頗不方便。
蕭綽說:“不方便?她還要怎麼方便?”
韓德讓說:“其實,他們也是好可憐的。”
“好可憐?”蕭綽說,“你同情他們?”
韓德讓說:“難道太后不同情他們?”
蕭綽說:“朕為什麼同情他們?”
韓德讓說:“太后若是不同情他們,早就讓他們死了,為什麼還送那麼多好吃的給他們?”
蕭綽說:“朕是答應了越國,要讓那賤人生下孩子。”
韓德讓沒有繼續分辨下去,只是說:“賢釋說請太后留下蕭恆德一條命。”
蕭綽說:“什麼?她憑什麼要朕留蕭恆德一條命?”
韓德讓說:“賢釋擔心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蕭綽說:“可朕卻失去了女兒。”
韓德讓說:“我想死對於他們已經無所謂了,我今天看到他們讓我很是震驚,我從沒有見到面對死亡這麼坦然的人,他們怡然自得地曬著太陽,相親相愛如新婚燕爾,做事從容不迫,賢釋做出的食物精緻可口,絲毫沒覺得因為死亡的迫近而引起的慌亂,彷彿他們正在度新婚蜜月。他們就是這樣笑對死亡,死亡對他們又有什麼用呢?”
蕭綽沉默了,擦了擦眼角,說:“你我有這樣的勇氣嗎?”
韓德讓低下頭,過了許久,說:“臣想讓趙宗媛去駙馬府服侍賢釋。”
蕭綽詫異地看著韓德讓好一會兒,最後說:“你想讓她去,就讓她去。”
趙宗媛去了駙馬府,賢釋確實行動有些不方便,府裡的粗重活都是蕭恆德料理,這對一向只會領兵打仗的蕭恆德來說是一個大問題,別看他掄著大刀面對敵人可以如砍瓜切菜一般,可是,真正面對瓜菜,卻是那麼笨手笨腳,總是惹得一旁指教的賢釋一陣善意的嘲笑。
但蕭恆德不顧顏面,耐心請教,樂此不疲。儘管有賢釋這樣的高明的師傅指導,蕭恆德仍然有時候會把事情做得一塌糊塗,做出來的菜餚不是生了就是糊了,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賢釋為此不知罰了他多少回把這些菜吃掉,每次她都會夾起這些菜,往他口裡送。
蕭恆德似乎很愛吃這些,有時候,賢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賢釋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故意做壞的?”
蕭恆德說:“哪,哪有啊。”
“不老實,”賢釋夾起一塊燒糊的肉。
蕭恆德似乎早就等著,張開了口。
賢釋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後,將肉送進自己的口中。
蕭恆德大聲說:“那是糊的。”
賢釋說:“想吃,自己動手。”
蕭恆德說:“我就是想你餵我,像從前一樣。”
賢釋微微一怔,夾起一塊肉,送進蕭恆德的口中,嘆道:“你就是想我餵你,也不要糟蹋東西呀。”
蕭恆德笑道:“沒有呀,那些東西都被我吃了。”
對於趙宗媛的到來,蕭恆德和賢釋都感到驚詫不已,蕭恆德以為韓德讓只是說說而已,畢竟自己這個身份連奴婢都瞧不起,百官們躲避不及,可這時候韓德讓讓自己的夫人來了,這是何等的情誼!蕭恆德頓時淚流滿面,賢釋更是拉著趙宗媛的手泣不成聲。這兩個面對死亡也那麼坦然的人,此刻都哭成了淚人。
趙宗媛說:“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來你們這裡不是來服侍你們的,我們的老韓說了,賢釋妹子做菜的手藝好,讓我來從師學藝的。”
賢釋好不容易止住淚,說:“奴婢怎敢勞動政事令夫人?”
趙宗媛說:“又說見外的話,你我其實都是從南方俘擄過來的,是同苦共難的好姐妹,今後,不準將見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