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出了門直奔衙門,以前總和老夫人一道嫌棄大老爺的官衙不在太原,多有不便。
今兒就不一樣了,她可太謝謝這份不便了,不用擔心遇上府上的熟人。
周嬤嬤三言兩語說清來意,沒有亮明身份卻給了銀錢,立刻有小吏殷勤地領著她去了總管戶籍,婚姻,繼嗣等事務的郎官處。
“就是這兒了,”小吏將周嬤嬤帶到一座寬闊的二層小樓跟前,伸手比了比,輕聲道,“大娘你進去往右手邊第三個大廳門口停下,若是門沒敞開,你就略敲一敲,問什麼答什麼,聽到叫你進去了再進,靠窗的就是管這個的掌固,跟您一樣兒姓周,脾氣還算隨和。”
周嬤嬤記下,笑著謝過他。
小吏揣著手,摸著袖子裡的銀角子不好意思道,“謝什麼,您給了錢的,該我謝您才是,快進去吧,省的一會兒人走了,下晌還不知道甚時辰才來呢!”
說到最後一句他用力扯了扯嘴角,鼻子裡哼了一聲,似乎對此有些不滿。
可不是不滿麼!
這些官老爺就是不知足,成天坐在明亮開闊的屋子裡喝茶聊天,還要曠工,還要喊累!
自己這些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豔陽高照,都得守在外邊的差役,卻是遲上一半刻都要被罵的狗血淋頭,同人不同命吶!
看著周嬤嬤進去,小吏想了想沒有離開,摩挲著袖子在外面侯著,這大娘出手可真大方,銀角子,得有一兩二錢了。
沒多會兒,周嬤嬤就步履輕快地出來了,小吏遠遠朝她招了招手。
周嬤嬤過來奇道,“小郎君怎麼還在這兒,可是等老身,千萬別誤了你的差事才好!”
小吏被她一聲體面的“小郎君”叫的面紅耳赤,話都說不利索了,“唰”地站直了身體,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大娘還是叫我小差弟,不是,我是說小兄役,不……”
明明還沒有平常被恭維時叫的差爺聽起來威風,可這聲“小郎君”就是聽的人怪舒服的,就好像自己也成了讀書人似的。
周嬤嬤樂呵呵地笑了笑,“好孩子,你看著也才堪堪十七八歲的模樣兒,叫你小郎君正正合適。”
一上午過去,雨勢漸慢,蕭善的畫稿也初步完成了五分之三,她放下石筆活動了下手腕,又揉揉腰,沒有第三隻手去揉眼睛了,只能控制著轉來轉去。
就這,還是她把能簡化的都簡化了,能虛化的也都虛化了,比如背景,比如將圍觀人群等比例縮小,只畫出人形。
最重要的是把陸家姑娘畫好,她也確實用了十二分精力去畫的。
畫上的女子穿著件淺牙緋色,永壽葫蘆纏枝紋窄袖圓領袍,腰上紮了條藍紫色繡粉桃珍珠抱腰,白綾褲,長腿垂在高大的駿馬兩側收緊,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揚起馬鞭欲落,滿頭烏髮梳成雙蝶翼繞環髻,簡單戴了幾根珠釵,綁了一根紅色髮帶,飄在腦後隨風飄揚,肆意飛舞。
觀她面容俊眉修眼,顧盼神飛,高貴柔美,眼神熱烈而堅定,溫婉和英氣並存。
蕭善看得滿意,再完成一下細節,最後等上色,就能大功告成了。
雨芍提著食盒進來,笑著道,“姐姐坐了一上午,趁著這會兒……”
“姎兒,可忙完了?”周嬤嬤倚著門,出聲問道。
蕭善抬頭,喜嗔道,“嬤嬤走路都不帶聲的麼,可是嚇我一跳。”
她攪了攪手裡的粥碗,搖搖頭道,“哪有那般快就能畫好的,要是今兒個白日能畫好,都是燒碗口粗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