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無歸期
晚間,葉皓在院中碰到了去給葉嵐送婚服的侍女,便接過了婚服親自給她送去。
經一日休整,葉嵐已緩解了疲憊。她洗去連日的風沙,換上新衣,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但是眼中多了惆悵與不安。
葉皓將蓋著婚服的紅綢緞掀開:“試試這婚服吧。”
葉嵐撫著嫁衣上的鳳穿牡丹紋飾,冰冰涼涼、沒有溫度。她輕聲說道:“明日再穿吧。”
今日她還是梁國公主、葉氏女兒。
葉皓不忍看她惆悵,內心掙紮,最後還是說道:“暖暖,你此去不必擔憂。我與崇寧王曾有過交集,他並非傳聞那般生性涼薄,是重情重義之人。”
葉皓此前一直猶豫該不該和葉嵐說,畢竟多年見未見冷逸塵,不知此時他境況如何、又會變成怎樣的人。
今日見到冷逸塵的那一刻,他懸著的心便放下了。他依舊念著長右山的舊情,依舊是長右山他的好師弟。
葉皓寬慰著葉嵐,自己卻漸漸凝起眉頭,他的擔憂卻未說出口:以後兩國若交戰,葉嵐又該如何自處?
他與冷逸塵的事,未以實情告知葉嵐,一是因為他師規,二是便是因為時局。世事難料,這世道遠比想象中的複雜,有些事情不便公之於世。
他二人分別為兩國皇子,兩國一旦不睦,便會多受猜忌。他們兩個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去維護兩國和睦。
葉嵐卻淡淡的說道:“哥哥,事已至此,前路是是明是暗,我都得走下去。”她心中明白,此事天定,無人能改變了,再多的擔憂也是枉費。
今夜是葉嵐在故國最後一夜。
對未知的恐懼開始沖破理智的束縛,化為一根藤蔓將她纏繞起來。她惶惶不安,惴惴難眠。
她索性屏退所有侍女,將自己置身黑暗之中,這些恐懼,若不讓它們發散出來,它們就會一直蠢蠢欲動,今夜她要拿起劍鋒,將它們徹底斬殺。
清晨,葉嵐精疲力竭,曦光讓恐懼的遺骸消失殆盡,她起身提筆:
“此去赴絕國,此生無歸期。”
她長閉眼長嘆,一滴清淚落下,隨後她又將文稿丟進了火盆之中,紙張很快就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團光亮。
即便前方無路也要走下去。葉嵐鼓起勇氣開啟房門,命人進來為她梳妝更衣。
濃厚的脂粉遮住她憔悴的面龐。她目光暗淡,使華美的婚服都失去了光彩。
迎親隊伍已到城門外,昭陽公主要出發了,行宮門外,鳳架早已備好,長街兩旁站滿了人。
葉嵐站在行宮門口,州牧劉冀上前施禮:“涵關州牧劉冀率城中百姓送昭華公主出嫁,祝公主此後平安順遂。”
此前,葉嵐再怎麼想的開,心中也難免有怨懟。曾怨過,為何是她?曾恨過,只能是她!亦曾認命過,大不了以死謝天下。
而如今,她望著滿城的百姓,她只覺羞愧,她何德何能,受百姓如此敬待,她低語:“本宮受之有愧。”
劉冀言辭動容:“公主當之無愧。邊關百姓受戰亂之苦久矣,公主此去為家國安寧、為天下無戰,此大恩,我函關百姓永世不忘。”
江源上前施禮:“吉時已到,請公主移駕。”
葉嵐見百姓一片赤誠之心,便不忍心再去坐那鳳架。對江源說:“牽匹馬來。”
江源面色凝重,遲疑道:“公主,這不合規矩。”
葉嵐態度堅定:“今日本宮就是規矩,牽馬來!”
一匹白馬牽來,她翻身上馬,摘下面紗,對著人群高聲說到:“大梁昭陽公主葉嵐,謝國人相送。”說罷便要策馬前行。
葉皓上前抓住韁繩,看著葉嵐說:“我為你牽馬。”
“四哥……”眼淚一瞬而落,她急忙拭去,強忍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