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塵沉默不語,的確,那時他聽聞何敞圍困京師,他立刻率軍歸京,那一戰打得艱難。
葉皓自斟了一杯酒:“長風啊,緣分使然,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替她問你一句話,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她想問你對她的感情,是不是不得已?若換一個人去和親,你們是不是也會相知相愛,你並不是非她不可。”
冷逸塵抬眼,目中含悲:“我是非她不可……我心中只有她一人,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就像師兄說的緣分使然,我們隔著山山水水,卻還是成了夫妻,這便是緣分。”
葉皓思量了一番,說道:“我想她必然是知道你的心的,而她這般不自信,要反複追問個結果,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她孤身一人,無親無友,你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冷逸塵神色又黯然下去,在燕北的屋過同樣的話,當時他是理解她的:“這些我都知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愛她不夠多,才會讓她有如此擔憂。師兄,能不能讓我……見見她……”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
葉皓沒有正面回答:“見一面又能怎樣呢?她不記得你,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你想與她在一起……”
這句話說到了冷逸塵的心坎上,他抬頭看向師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葉皓又問了一串問題:“但是怎樣在一起呢?是帶她去祁國?還是你留在梁國?帶她回去,能確保她的安全嗎?你留在梁國,祁國上下會答應嗎?”
這一番話令冷逸塵沉默,此前他訪梁,便想接回葉嵐,奈何梁國給出定論,重峪關一戰中昭陽公主身亡,這便是斷了他的念想。在梁京城外十裡亭,他與葉皓離別之時,葉皓說過‘日後還會再見’,這句話是他能堅持到現在的唯一信念。
而後葉皓登基,他總覺得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便三番五次要求訪祁囯,未想他師兄卻屢屢拒絕。見葉嵐一面的這個信念已經成了他的執念,時間越久、執念越深。
來這裡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他未想過之後該怎麼辦。
他如今在祁國的處境尷尬,祁帝冷書嶼畢竟年幼,雖信任他這個叔叔,但亦信任程家舅父。
程家忌憚冷逸塵皇叔之位,生怕哪天他會取而代之,於是聯合內閣排擠他,而他慣不屑於黨爭,故而主動放手了很多權力。
而朝中冷氏宗親卻也不滿程家之勢,朝堂漸漸分為冷、程兩派。
何敞之亂平息後,冷逸塵便力排眾議,多次提出出使梁國,最後他甚至請命駐守梁、祁邊境,只為梁國同意後能盡快到達梁京。
此舉卻讓程家一派抓住把柄,奏議崇寧王與梁國關系曖昧,有通敵叛國之嫌,加之臨近年關,冷逸塵只得暫時回京。
出了正月,他便以軍中事務未結為由,再次來到了邊境,但他不能久留,只能棋行險招,命澤生鎮守大營,他孤身前往梁京。
此時,若帶葉嵐歸國,的確會引來更多非議,而留在梁國,他從沒有這樣想過。
此事已無解,他忽覺心死如灰,但他還是不甘心:“師兄……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宮變之時,你若坐到龍椅之上,會不會是另一番天地?”葉皓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樣問都是多餘,他這師弟太過正人君子了。
冷逸塵搖頭:“父皇留有遺詔,儲君不是我……我不能違逆父命。”
這回答果然不出葉皓所料,他感慨:“誠信守約,君子之行,你果然還是長右山的淩長風,從未變過。”
“長風,給暖暖一些時間,若她能記起你,若那時她心中還有你,若她以後想見你,我絕不阻攔。這裡是她的住處,你一個人在這裡冷靜冷靜。”
葉皓說完便利開了,他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和空間去釋放情緒。
冷逸塵起身走到裡間,果然是閨閣女子的臥房,茉莉花香撲面,一股熟悉的感覺瞬間縈繞周身,他整個人彷彿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分毫。
記憶湧來,葉嵐的一顰一笑展現在他的眼前。
“冷逸塵,你什麼時候回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想起,他看見葉嵐淡妝粉衣,正坐在妝臺前,帶著明媚而溫暖笑容望著他。
“葉嵐……”他眼中帶著欣喜,上前去想擁抱她,才發現什麼都沒有,似乎只是一場夢。
他真是傷心狠了,喃喃自語道:“順遂無虞,皆得所願。葉嵐,沒有你,我此生還怎麼順遂無虞,沒有你的,我此生再無所願。”
心實在是太痛了,他拿起酒壺灌了半壺,之後癱倒在床上,抱著被子蜷縮起來,就如懷中抱著的是葉嵐一般,想就此睡去,去一場喚不醒的夢。
葉皓在外面久久不見人出來,擔心出什麼事情,便推門而入,只見冷逸塵合衣睡在床上,頭發散亂在床上鋪開,眼角淚痕尚在,眉宇間是無限的痛苦,兩腮猶有酒氣殘留的微紅,整個人猶如一塊破碎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