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塵解釋:“本王有傷在身,不能多飲。”
於文則端起酒杯:“在下看過貴國的文書,殿下憑一己之力平定的朝中謀逆,真是令人敬佩,此酒敬殿下。”
冷逸塵無奈,只得舉了杯飲了酒:“小人作亂、形勢所逼,但我朝君臣上下一心,外亂不足為患。”
於文則一笑再舉杯:“殿下忠君王、敬天下,在下再敬殿下一杯,願此後梁、祁盛世長安。”
“忠君王、敬天下”這幾個字,如一把把匕首刺進來冷逸塵的心裡,家國與愛人,他最終還是家國,他終究還是負了她。
他按下於文則的酒杯,反問道:“本王的文書與成王的文書,你相信誰的?”
於文則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成王殿下已將事實公之於眾,世人自然認為這就是事實。”
冷逸塵不解:“可成王為什麼要這樣做?”
於文則笑了笑,說道:“殿下也知道,在下只是一個閑散的宗室,甚至連宗室都算不上,朝堂的事在下不是很瞭解。”
冷逸塵試探著問道:“本王想見信王一面,能否代為通傳。”
於文則遲疑了一下,回答:“在下這酒去上報,不過流程手續繁瑣,還殿下請耐心等待。”
冷逸塵見他只是官方作答,便也不抱希望,道了謝便起身告辭。
日薄西山時,澤生方回來。
原來澤生出門後就發現被人跟蹤了,他恐甩掉尾巴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便假裝玩賞梁京風土人情,一路慢慢走著,買了好些吃食玩物,悄悄打探了信王的府邸所在,可逛了半日,也沒有什麼頭緒,索性找了個茶樓,聽書喝茶。
茶樓是個神奇的地方,彙聚集了世上三教九流的人物,算是訊息最密集的地方了,京中稍有風吹草動,都為這裡多填了一些談資,正如話本子裡所寫,各路江湖人都喜歡到酒肆茶樓打探訊息一般。
此時又恰逢年底,城外農事已了,農民皆進京採買年貨、置備新衣,這幾日裡茶樓中頗為熱鬧,澤生在此一坐,還真打探出訊息出來。
一個留著羊須胡的男子說道:“這幾日都是昭陽公主殉國的傳聞,還有先慶王遺孤被找回的事,沒什麼意思,你們可聽說信王帶回來一女子養在府中,對外稱是表小姐。”
這個話題立即引起了眾人的興趣,有人說:“還真沒聽說過這個事,快來講講。”
又有人擔心道:“皇家之事,可不能隨便議論,要掉腦袋的。”
可桃色新聞人人都愛聽,人們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羊胡。
羊須胡見引起了眾人的關注,露出一副滿足表情,故弄玄虛地壓了一口茶,說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信王歸京路上撿到了一個受傷的女子,對這女子一見鐘情,帶回王府後延醫問藥,無不盡心,只怕好事將近了。”
一個圓臉男子接過話茬道:“這信王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紀,卻遲遲未議婚,可是耽誤了京中不少世家女子,此事若是真的,這京中可有的熱鬧了。”
可澤生經過訓練,雖周圍雜亂,可眾人的言語都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中,他也在人群中插說了句:“道聽途說,不可信吧!”
一個瘦高男子插嘴道:“可信可信,我有個兄弟,是採買的掮客,說前些日子信王府的採買量突然增了不少,皆是補品,如此想來便是府裡住了新人的緣故。”
此時又有人搭話:“……帝王之家娶親哪有那麼簡單,縱然信王鐘情,但於禮法不合,怎允許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我看那,這事多半沒戲呀……”
眾人又說笑一陣,便轉了話題,澤生見無甚可聽便拎了東西回去了。
耳食之言、謬種流傳,知情人大概也沒想到,葉嵐歸來一事竟被傳成了慶王認女和信王娶妻這兩件事。
澤生歸後向葉皓講述了今日種種後,又說道:“屬下猜測眾人說道女子便是公主,屬下今晚去一趟信王府,查探此事。”
冷逸塵酒已上頭,扶額思考片刻,終覺不妥:“這裡是梁京,成王又對使團嚴加看守,你不能去冒這個險。”
澤生:“可不去見信王,怎麼知道公主的情況。”
“方才我靜下心來仔細思量了一下,成王千方百計地控制我們的行動,阻止我去見信王,表面上是防著使團竊取他國了訊息,可更像是向我隱瞞她的事。”冷逸塵忍著頭痛繼續說道:“當時你也在場,那一刀不致命,師兄到底還是顧念同門情誼的。”
“所以公主沒事,信王不會置公主於不顧,所以……”澤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被帶回來的是公主,可他怎會罔顧人倫,如此行事。”
“大約他也想不出好辦法了吧,畢竟昭陽公主之死,見證之人眾多。”冷逸塵說這話時,眸中已是深深的憂傷:“他兄妹二人現在一定恨極了我,我現在真是後悔,為什要回京來,一直在臨閭關該有多好。”
說罷,他已無力支撐,躺倒床上後便昏睡過去。
澤生看著他家殿下,心中嘆息:事已至此,後悔何用,此事一定要找信王問清楚。安排了一番,對外只說:殿下醉酒,需好好休息,不要打擾,他在裡面照顧即可。
四更後,他將外袍套在了被捲上,做了個假人模樣,換了夜行衣,悄悄去了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