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檢查過屍體,看刺客的衣著是陛下的護衛軍,但是看面相卻不像是護衛軍的人?”
葉嵐不解:“怎麼說?”
“護衛軍是陛下的親軍,軍士都是精挑細選的,武功高強、家世清白,樣貌品行皆是出眾的。不會有像今天這般長相粗獷、不修邊幅之人。也不會行……如此猥瑣之事。”
“那會是誰?”
“屬下只是猜測,是不是陛下還未可知。”
葉嵐恍然:“如此說來,即便是我不出京,也會受到脅迫,也會有危險。”
澤生點點頭:“屬下雖不懂朝局,但殿下他的確是在風口浪尖上,定會遭人猜忌。”
葉嵐深深嘆了一口氣:冷逸塵的心善讓他不會有奪權的念頭,但新帝和內閣又是怎樣想他、怎樣看他。或許這僅僅是個開始,以後的路註定艱難。
她看著外面,天還未大亮:“我要去葬了姑姑。”說完便起身。
“公主放心,昨晚屬下已經將安如姑姑簡單埋葬。做好了標記,待日後再遷墳即可。”
葉嵐抬頭看著他,感激的說道:“姑姑待我如女,處處為我盡心竭力,最後竟也為我身死,是我對不住她……澤生,我欠你一個人情。”說罷起身,微躬致謝。
澤生閃身未受,只說道:“江湖道義。公主若覺得對不住姑姑,那就振作起來,去為姑姑報仇。”說完抱拳行禮:“公主安歇,太陽落山便出發,屬下告退。”
昨夜澤生檢查了剩下的物資,還好最重要的輿圖沒丟。但他們身上沒有細軟,一路上人吃馬喂,又不能走明路,沒有銀兩是道不了重峪關的。於是他便帶了兩個侍衛去尋馬車,如此便有了安葬安如一出。
他將馬車內的細軟收拾出來,待天明後去山民家裡換些食物和衣服。他還將馬車內的衣物打包,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衣服太華麗,一看便不是俗物,不到萬不得已不敢拿出來當掉或換取食物。怕洩露行蹤、也怕給別人帶來無妄之災。夜間天氣寒冷,這些衣服也還用得著。
如此夜行晝伏了三日,葉嵐幾乎被折騰掉了半條命。他們只走官道,一路上倒是很順利,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第四日下午,她很想出去走走,已經幾日都沒有好好感受到日光了。
澤生先去附近探查一番,確定安全,便引她來到了洛河邊。
葉嵐站在岸邊,看洛水西來,東去的方向唯見天際白雲悠悠。山上已是紅黃色逼得綠色漸褪,來時還覺得風景正好,如今再看卻是滿目蕭條,盡顯衰敗之色。
洛河邊有稻田,稻穗已是金黃色,有婦人在田裡收割。古道斜陽老婦耕,重峪關城正點兵。這點兵之人是她的哥哥與夫君。
洛水寬闊,寬闊到看不到對岸。外面的天下在戰爭,跟前是草木無恙。她回想這幾日的事,忽覺她的身份、她的的執念給冷逸塵增添了許多困難,帶來了很多困擾。如果她離開,他就會少一些掣肘。
她看著濤濤波浪,說道:“澤生,這幾日辛苦你和兄弟們了。明日就到重峪關了,不必如此緊張了。”
“一日不到就一日危險。保護公主安危,是屬下的職責。”澤生不敢有半點鬆懈。
“對岸就是梁國……重嶼關……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了。我大概回不去了……你以後要保護好他……有機會的話替我去燕北看看珍珠……”葉嵐不知不覺中將未了之事交代給澤生。
起初澤生聽到“我大概回不去了”,還以為公主是說回不去梁國了,可下一句“要保護好他”讓他明白了公主是要離開祁國、離開他家殿下了。
他驚訝地看著葉嵐,叫了一聲“公主”。
葉嵐轉頭對他一笑。
澤生愣愣地看著她,只見她眼下烏青、面龐憔悴、蒼白的嘴唇已起了一層幹皮,可笑容卻是從容,眼中似乎有一種解脫之感。
葉嵐眨了一下眼,澤生這才發現他已逾矩,趕緊放低了目光。不確定地問道:“公主,是要離開祁國?離開殿下?”
“大概吧!不知道重峪關會發生什麼事。”前路未蔔,葉嵐此刻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公主是不喜歡殿下了?還在生殿下的氣嗎?”
“不,喜歡不一定要在一起。未成婚前他過得很好、我過得也很好。可兩年來,多少顛沛流離……我感覺累了。或許,離開了他,他就不會再會有什麼牽絆,我也不用這麼煎熬。放下了也許都會好過些……”剩下的話葉嵐沒有說口:又或許,我會一直留在重峪關……
“公主……”澤生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葉嵐繼續說道:“你那方帕子是江南姑娘所繡,只是絲線沒劈好,顯得繡工不好。她是誰,若有機會,我替你尋來。”
澤生摸了摸胸口,沉默了一會,看向前方,目光不知聚焦到了哪裡:“就像公主說的,喜歡不一定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