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究晃了晃手中裝得滿滿的黑色塑膠袋:“到手了,我們先放回房間,等午夜再去燒一燒吧。”
在雪光映照下,他注意到祁小年緊張過後疲憊得發灰的臉,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以後行動前我會記得給手機充電的,回去先睡個午覺吧。”
說完,他很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扛著一袋子戰利品朝樓梯間走去。
405的麻將局還未結束,看來這個跳脫在規則之外、沒有輸贏的麻將局讓許太太很盡興。
從五樓離開後,祁究和祁小年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裝備好多喜和多樂的身份卡,而後他們回到203房內,將黑塑膠袋收進衣櫃裡。
不知是午飯碳水吃多導致血糖升高讓人容易犯困,還是剛才去了一趟501實在太消耗心力,回到房間後祁究哈欠連連,困到睜不開眼睛。
他也不和身體的本能做掙扎,並且懷著幾分說不定能在夢裡見到079的心態,祁究躺在多喜的床上打算睡個午覺。
但這個午覺有些不對勁,祁究剛睡著沒多久,就被渾身溼黏黏的冷汗弄醒。
更詭異的是,他的意識明明清醒了,眼皮卻沒辦法睜開,身體也全然不能動彈,就好像所有力量和感知都被從他身體裡抽空了,甚至連繫統介面都沒辦法開啟。
冷汗卻一直往外冒,從額頭到手心又冷又潮。
祁究很快意識到自己經歷了傳說中的鬼壓床。
這樣徹底無法動彈的狀態持續了十秒鐘,漸漸的,祁究的感知力恢復了,他感覺到有個類似毛筆刷的東西在自己臉上描摹勾勒,筆尖似沾了粘稠的墨水染料。
隨後恢復的是聽覺,似有若無的戲聲傳來,雖然忽近忽遠的,但節奏旋律和緩,並不似501裡聽到的扭曲如唱誦經文的鬼戲。
祁究也不著急,並嘗試著自己平復呼吸。
約莫又過了五秒鐘,祁究的視覺得以恢復。
他的眼皮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最先闖入視野的是一面四周綴滿白熾燈的鏡子,這是表演後臺化妝間裡最常見的鏡子樣式,圍繞鏡面的白熾燈不僅可以提供足夠的亮度以供表演者上妝,更是為候場演員提供了一種如同舞臺般光彩奪目的視覺氛圍。
而那位戴著生角面具、不久前出現在許太太麻將桌上的鬼,此刻正提筆為他“勾臉”。
鏡子裡,祁究的臉上是勾勒了一半的旦角妝容,眼尾上挑,兩頰飛紅,正是一幅別緻的端莊秀麗。
“不要動,動了妝就花了,妝一花就沒辦法上臺了,不體面。”
生鬼一邊專心致志地為祁究描眉畫眼,一邊從袖子裡抖出把匕首,“待我把妝勾好,你就自覺點,用這把匕首將你自己的麵皮割下來,一定要完整地割哦,否則我就白畫了。”
提筆勾臉的生鬼甚至還心情愉快地哼唱著小曲兒,用閒聊般的口吻繼續說,“要是你不樂意,那很抱歉,你只能死在我的舞臺上了,所以請你務必考慮好哦,我的師父自小就告誡我,要對自己狠一點,狠的人才能成角兒,你也是,對自己狠一點,才能活著離開,人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說完,生鬼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很有趣,自個兒咯咯咯笑了起來。
祁究不動聲色,甚至非常配合地微微揚起臉,他睹了鏡子裡上了妝的自己一眼,心平氣和道:“我沒有觸犯禁忌,你雖然是鬼,但也和客人一樣被規則約束這不是嗎?我只要不違反規則,你是沒辦法隨意動手殺我的,對嗎?許之唯叔叔。”
生鬼勾臉的動作明顯一頓:“你知道我是…?!”
透過鏡子,祁究看向對方臉上的生角面具,笑:“我猜的,如果猜錯了的話…還請之唯叔叔見諒。”
生鬼怔了怔,最後有些僵硬地笑:“我喜歡聰明的孩子,但不喜歡在我面前表現得過於聰明的孩子,特別是你這種。”
他的回答從側面應證,祁究的猜測是正確的。
只要玩家沒有破壞規則,鬼就不能隨心所欲把玩家殺死,只能想方設法尋找別的途徑,比如這處戲臺子和化妝鏡。
祁究人畜無害地抿了抿嘴唇,手裡把玩著對方遞來的小刀,他再次看向鏡面,微微眯起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鏡子裡勾了旦角臉皮的自己:“那可怎麼辦?我很喜歡我這張臉,並不希望失去‘祂’。”
他用鋒利的刀尖沿著映象輪廓描摹了一番,遺憾的語氣中摻雜著那麼一點曖昧的意味,劃過玻璃鏡面的刀刃仿若指尖,若即若離勾勒映象的眉眼,刀尖與玻璃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聽得人心癢癢的,就好似最敏感的地方被調皮的小貓輕撓了幾下。
祁究用刀尖細緻地勾畫映象,同樣地,映象也透過鏡面在描畫他。
彼此認真且沉迷的眼神,彷彿這是今晚遊戲的開胃菜,令人期待的戲碼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