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晴雯不甘心,她表舅母雖然不得兒子媳婦敬重,但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每日可以中氣十足得和兒媳婦吵架,每日衣食富足,可自己的娘呢?此刻在冰冷的地下,再也得不到一絲溫暖。
表嫂見自己說了一路,可晴雯什麼話也沒說,回頭一看,只見晴雯低著頭,周身氣勢怕人得很,便也什麼都不敢說了,兩人一路沉默不語,到了表舅家。 又對晴雯歉意得說到:“妹妹快請進屋吧,反正現在還早,咱們兩先說說話,等我那婆婆回來了,咱們再做飯也不遲。”
晴雯自然是答應的,她本就不是來吃飯的,而且她早就想從自己這位表嫂口中打聽一下,看她表嫂是否知道當初自己母親的死因。
二人進了堂屋,剛要坐下時,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表嫂讓晴雯稍坐,她自己以為是她婆婆回來了,便罵罵嘞嘞出去開門了。
“誒,你們這是幹嘛呢?怎麼隨便就闖進別人家裡啊,誒誒”晴雯聽見這是她表嫂的聲音,便連忙出去,一看原來是一群賈府裡的婆子進來了,其中有一個是她認識的,是賈母身邊的粗使婆子黎婆子,畢竟這也是表舅的家,晴雯不得不維護一下。
於是上前說到:“諸位媽媽這是來做什麼,這是我表舅家,有什麼事咱們可以坐下說。”
那黎婆子也是認識晴雯的,知道她在府裡主子們面前也是有幾分體面的,況且老祖宗也說了,不牽連家人,於是上前行禮說道:“晴雯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咱們這些人在府裡是隻聽老祖宗的話的,今日便是奉了她老人家的命來的,你家舅母犯了事兒,若不是老祖宗寬宏大量,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牽連家人,今日便是你那混不就的表嫂都要抓進去呢。”
“既然不牽連家人,那媽媽們今日來有何貴幹”晴雯有一絲驚訝。
這婆子是知道晴雯與這家並不十分親厚,於是拉過她低聲說到:“晴雯姑娘,你這舅母在外面放印子錢,害的人家家破人亡,所以不僅僅是要抄家,還要你舅母抵命呢,雖說老太太說了不牽連,但你最好還是少往來了”說著,便招呼其他的婆子,進屋子去搬東西了。
晴雯沒想到,她昨晚才知道真像,今日那個殺害自己母親的女人便要死了,雖然不是死在自己手裡,母親當年的冤情也沒有出來,但那個女人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晴雯十分的開心,畢竟當年的事早已經沒了證據,就算要為母親申冤,如今也是不能的,但沒想到,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個惡毒的女人還是要死於非命。
晴雯現在既想仰天大笑,有恨不得大罵那個女人,但當情緒真正襲來的時候,晴雯只是開始流淚,既喜又悲。
晴雯不知道自己自己是怎麼回得怡紅院,也不知自己是在屋裡呆了多久,然後睡著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黎明時分了。 剛一醒來,就看到了那個裝著玉露桃花膏的小瓶子,是粉紅色的,上面還打著一個好看的絡子。晴雯想起來,而昨日中午,這個瓶子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有人幫自己報仇,而下午舅母就因放印子錢被抓了,會不會是那個人的功勞?
晴雯一想到此,就連忙把那個紙條從枕頭下掏出來,可沒想到,上面的字跡已經消失了,晴雯聽說過,有人用墨魚汁寫欠條,剛拿完銀子走,債主想要看看欠條,卻發現自己拿的只是一張白紙,最後還鬧到官府上去了。
晴雯沒想到自己這輩子也能見到這樣的紙條,而且是幫自己的,看著瓶子裡的藥,和這如此粉嫩的瓶子,晴雯想著,幫自己的,一定是個像仙女一樣的世家貴女,這一定是天上的神仙憐憫自己,所以派一個仙女姐姐來幫自己的,再加上自己可以重生一世,也是警幻仙子憐憫自己,所以這一世,自己一定是受上天眷顧的人。
晴雯一想到這裡,心裡便充滿了希望,於是小心的把紙條摺好,連同那瓶藥一起放進了自己的錢匣子裡,放好後,晴雯抱著這個匣子,覺得這裡面裝著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不僅是物質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抱了一會兒,晴雯便起床當差了。
而今日一上午,整個賈府都在談論璉二奶奶身邊的來旺一家揹著璉二奶奶到外面放印子錢,被官府抓走了,而璉二奶奶也因此氣病了,不能再管家了,府裡如今由王夫人接手。
並且和來旺一家一同送入官府大牢的還有早已經脫籍的賴媽媽家的下人,聽我三舅公的六叔婆的表嫂的鄰居的妹子乾兒子說,這賴媽媽家的下人,還與府裡二爺身邊的大丫鬟晴雯有親戚呢,聽說她昨日回了她那個親戚家一趟,回來便倒在床上了。
“你說這晴雯會不會也……”一個小丫鬟看著晴雯走過,偷偷說到。
“應該不會吧,聽說這晴雯與她表舅家並不親,而且夫人說了,凡事沒有參與的都不論罪,晴雯既然還好好的,自然也是沒有參與的。”另一個丫鬟悄悄說到:“況且你看晴雯那一身,頭上只插了一根銀簪子,戴了兩朵絹花,手上,脖子上都光禿禿的,比我們還不如,怎麼可能是參與了呢?我可是聽說了,那來旺家和多家,兩家的女人,抄家時,光是金簪子,都抄出來好幾根,若是晴雯也參與了,怎麼會如此寒酸。”
晴雯在前面聽著兩個小丫鬟的話,心裡不禁一陣竊喜,她沒想到自己平日裡攢錢不多裝扮,此時竟能為自己洗脫嫌疑,不禁覺得這時間是真的善惡有報。
晴雯走到了怡紅院內,伺候寶玉梳洗時,突然寶玉說道:“晴雯姐姐,你表舅家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也不要太傷心,我聽他們說,你昨日從你表舅家回來就在屋裡哭暈了。晴雯姐姐,我知道你心腸軟,但你表舅母在外面放印子錢,害了多少人啊,姐姐你是明白人,這樣的人不值得為她傷心。”
晴雯沒想到自己昨天流著淚回來,居然讓寶玉誤會自己是在為自己表舅一家傷心
晴雯還沒反應過來,襲人就在外面催著寶玉趕緊去給王夫人請安,免得去晚了又要挨老爺罵。
寶玉一聽,也不勸晴雯了,急急忙忙得便出了門,生怕去晚了。
一旁為寶玉整理鏡臺的秋紋,見寶玉走了,想起寶玉剛剛對晴雯那番憐惜,現下自然是忍不住,開始發洩了, “想仗著自己親戚一家子受了罰,讓二爺對你心生憐惜,藉此飛上枝頭當鳳凰,有些人啊,真是不自量力。”
晴雯此時正沉浸在母親大仇得報的喜悅中,根本不想理會秋紋,但一旁的麝月看不下去了,畢竟她月覺得晴雯挺可憐的,而且剛剛也沒有招惹二爺,再加上這段時間秋紋太跋扈了,麝月已經忍她很久了,“二爺怎麼待晴雯都是人家二爺和晴雯的事兒,你在這兒多嘴什麼。”
秋紋一聽麝月這話,當場就火了,這幾個月,因著晴雯的不屑理她,在加上襲人的刻意縱容下,秋紋已經覺得自己是整個怡紅院裡的準姨娘了,當得了半個主子了,於是高聲罵道:“小賤人,怎麼了,你還要替她說話,看我今日不撕了你的嘴。”說著便要去撕打麝月。
麝月自然是不怕她的,同樣是大丫鬟,憑什麼她們就得由得她秋紋欺負,於是也不甘示弱,和秋紋打了起來。
等晴雯回過神來,二人已經發髻散亂,彼此也給對方臉上脖子上添了好幾道抓痕,而襲人則在旁邊拉偏架拱火,旁邊的小丫鬟嚇得動也不敢動,既不敢上去把二人拉開,又不敢走。
晴雯見此,連忙對小丫鬟們說到:“還不把你們的秋紋姐姐和麝月姐姐拉開,再這麼由得她們鬧下去,李嬤嬤來了,可是要罰你們的。”
小丫鬟們一聽,除了扇兒敢上去拉一拉,其他的都還是不敢動。
“還不趕快把這兩個蹄子拉開,若是碰壞了二爺房裡的東西,我讓夫人通通把你們這些小蹄子賣了。”李嬤嬤打著簾子進來對小丫鬟們說到。
小丫鬟們得了李嬤嬤的命,只是是有了膽氣,上去三不兩下就把麝月和秋紋拉開了。
李嬤嬤看著秋紋便氣不打一處出來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主子剛走便屋裡打了起來,這是打量院裡已經沒了管事的人,把我當死人對吧。”
秋紋狡辯道:“都是麝月先挑得火,我們才打起來的。”
李嬤嬤一聽,氣笑了“好個惡人先告狀的小蹄子,我在外面聽的清清楚楚,明明是你先說了晴雯,麝月聽不下去,就說了一句,你上去就打人,當我不知道是吧!”
其實也不怪李嬤嬤偏袒,只因這段時間時間,秋紋實在是太過跋扈,比起當初的晴雯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晴雯當時的跋扈也只是在她大丫鬟的身份上的跋扈,而如今的秋紋已經開始威脅到李嬤嬤的地位了,甚至有的時候還鼓動小丫鬟和李嬤嬤對著幹,李嬤嬤自然是容不下她的。
“等會兒我便去回稟夫人,看看夫人如何對你兩處罰。”說著,李嬤嬤便黑著臉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