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崢懵了一下,沒接住他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容檸在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他一腳,容崢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嫂嫂不必客氣,若是嫂嫂喜歡,我明日再去書局買兩方送你。”
宿懷璟笑笑,未吭聲,容棠不贊同地瞧了他一眼,回看向容崢,容崢立馬道:“方才說到三皇子殿下要辦折花會,廣邀京中才子淑女,我正在問弟弟妹妹們有沒有想去的。弟弟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實在不敢妄議國事,兄長委實冤枉我了。”
容棠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是嗎?”
容崢被他看得沒來由心下一慌,卻咬牙道:“確實如此。”
他生怕容棠又想前幾次那樣挖別的坑給自己跳,正絞盡腦汁地思索,誰知這次容棠聽完問話,只是懶散散地收回視線,輕聲道了一句:“如此便好。”
容崢懵了半天,被容檸拉到了一邊。
容明玉容明禮還沒過來,其他人現在都聚在旁邊那桌逗小孩,殊不知主桌這邊容棠淺淺抿了一口茶水,那點不悅散下去些許,卻仍是不開心地睨向宿懷璟:“你幫他做什麼?”
他來之前就聽到了,容崢聊的分明就是二皇子得仁壽帝再度嘉獎的事,甚至說聖上命二皇子每隔三日便去巡防營操練一番,還特別暗示這是太子殿下才有的恩寵。容崢跟二皇子走得近是全家都知道的事,他根本就是在狐假虎威,這一番話更有覬覦儲君之嫌,也就是容遠不在,不然容崢就等著死,容棠向他發難實在不算冤枉。
可宿懷璟竟然幫他,這讓容棠有些不開心。
宿懷璟順毛哄,聲音很輕:“她喊我嫂嫂。”
容棠視線抖了一下,轉瞬又聚了起來,皺著眉頭瞪他:“她喊你嫂嫂你就幫她,那我喊你郎君你怎麼不幫我?”
這話多少有些無理取鬧,宿懷璟眨了眨眼睛,很是無辜:“可棠棠確實沒喊過我一聲郎君啊。”
容棠微怔,宿懷璟便在那一樁一樁地數:“棠棠向我提親、娶我進府、給我零用錢、替我買宅子、為我訂馬車……可的的確確,一句郎君、夫人、妻子也沒有喊過我呀。”
“棠棠,你娶我只是可憐我嗎?”宿懷璟問,上垂著一雙眼睛看他,某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特別重。
【哦豁——】系統默默看戲,【宿主,反派把你那招學會了。】
容棠:“……”,
現在就是很後悔,真的。
王秀玉剛踏進廳堂就察覺出兩邊不同的氛圍。
容崢帶著弟弟妹妹們在一邊逗二房三歲的小堂弟容遙,除了容遠跟二房長子容柘還沒到場之外,剩下來六個人有一個算一個,眼睛跟釘在容遙身上似的,打死也不往主桌瞟。
而主桌那邊坐著兩個人,容棠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春裝,襯得人很是精緻明亮,王秀玉光是看著就心生歡喜。棠棠新娶的媳婦坐在他旁邊,穿了一身翠青色的衣服,布料和容棠的一樣,都是王皇后之前賞的雲錦。
兩人湊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是一對佳人,王秀玉臉上笑容深了些,就見到宿懷璟又乖又可愛地將身子微微彎下,仰起頭自下而上看容棠,唇角掛著笑意,眼睛裡全是容棠的影子,而棠棠那張向來蒼白的臉上,罕見地多了一絲絲難以察覺的紅,表情很靈動地瞪了回去。
雖是瞪著,兩人卻捱得極近,氛圍感相當強烈。
王秀玉一時間就不太想過去了,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眼眶不自覺發熱。
畫琴成親那日就隨喜婆一起去了新娘子的房間,很是清楚自家大少爺跟新郎君之間如膠似漆的關係。
這些日子以來,郎君對大少爺的好,府裡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她一看見王妃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低下頭輕聲笑著寬慰道:“王妃您看,少爺和郎君很是恩愛呢。”
王秀玉點點頭,眼睛向上望了望壓回去那點淚意,淺淺勾出一個笑:“棠棠喜歡的人,自然是好的。”
說話間宿懷璟餘光瞥見她,眼睛裡那點過分的揶揄藏了些許,小聲提醒了一下,容棠轉過頭,兩人便一起站起來,向王妃這邊走了幾步。
容棠笑得很甜:“娘。”
宿懷璟跟他叫人:“母親。”
“哎、哎。”王秀玉迭聲應下,一邊一個帶著他們回了主桌,次桌上容崢猶豫著要不要過來,王秀玉和煦道:“不必拘禮,等你們父親來了再落座也行。”
容崢便真的不過來了。
若是往日見這副情景,王秀玉多半會以為容棠受他們排擠,可聯想到方才進門看到的那一幕,以及容崢聽她說不用落座時明顯偷瞄了一眼容棠然後鬆一口氣的表情,王秀玉隱隱有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她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低聲問:“你欺負弟弟妹妹們了?”
容棠道:“娘冤枉我,我哪裡會欺負人。”
宿懷璟瞧見他這副委屈的小表情便覺得可愛,偏過頭默默得笑了開來。
王秀玉看看自己兒子,再看看兒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表達的不是一個含義,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信誰。
心念轉了轉,她決定信兒媳婦,卻也沒責怪容棠,反倒輕聲道:“這是好事,娘總擔心你受欺負。”
於是容棠那點裝出來的委屈持續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來前兩輩子對王秀玉不夠關心的虧欠,心裡有些內疚。
可這次內疚的情緒還沒來得及發酵,垂在腿上的手就被人握了住,宿懷璟臉上笑意收斂,聲音輕緩,卻透著幾分鄭重:“母親放心,我不會讓棠棠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