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他將目光落在陪伴鐘離多年的少女身上。
“若陀叔。”
少女紅色的梅花瞳中倒映著漫天霄燈,掛在眼角的淚滴欲墜未墜,在暖色的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我不信他這麼決絕。”昔日古靈精怪的小堂主回想起曾經她在夢醒後死死抱著鐘離不肯撒手,非要在對方懷中放聲大哭一場才平靜下來的經歷,哪怕鼻尖和眼睛都有點泛紅了,卻依舊神情倔強地看著若陀,“他明明……連推開我都做不到。”
他明明連推開她都做不到,都狠不下那個心。
那樣一位溫柔到有些笨拙的神明,她家懵懂入世的文雅客卿,怎麼會那麼的——決絕。
“我不信。”少女哽咽著聲音反複倔強道,“我不信。”
若陀想起自己曾在昆鈞的身體裡聽到摯友所說的真心話,於是他點了點頭,學著老友的模樣輕輕拍了拍胡桃的肩,低語道:“岩石亦有心。”
“他亦是如此。”
所以哪怕是離別,也不談永別,只是笑言:
“若有緣,必將再會。”
“你們快看天上——!”
突如起來的驚呼驚擾的璃月大地上的眾生無論是仙是凡是客——皆抬頭看向天空。
熟悉到差點把璃月眾人驚出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璀璨星辰攜帶著鎏金色的拖尾劃過夜空,留下一道瑰麗之極的軌道,這條軌道還並非環繞提瓦特而行,而是向這片雀躍到山巒自發共鳴的大地奔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不止熟知老友力量瞬間拉著胡桃直奔目的地的若陀和部分仙家,還有那位非要跑來璃月串門的風神。
小小的風精靈本來要起風的,結果力量不足只能蔫巴巴的跑到迪盧克手裡,在一眾璃月人的眼皮子底下瘋狂用小翅膀指天衡山上,迪盧克和凱亞兩個熟知溫迪脾性的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向旁邊值守的千巖軍傳話:“落點在天衡山!”
誰都沒有問那顆向璃月飛來的隕星究竟是什麼。
像是不約而同地預設了流星所代表的是誰——哪怕可能空歡喜一場。
匆匆趕來的璃月七星沒有錯過這句話,不等雙眼難以壓抑情感的千巖軍向七星轉述,凝光已經顧不上掩蓋眼中的希冀和期盼,面對一眾同樣充滿希冀的眼神下令道:“千巖軍不動!維護好璃月港的秩序!諸位仙家——”
“做的很好,凝光。”阿萍落在眼中同樣壓抑著希冀的凝光和刻晴身邊,輕輕撥動琴絃安撫璃月港的眾人,自己卻也紅了眼眶,顫聲對每一雙期盼的眼睛道:“大家,龍王他們已經去接了。”
“我們,在此等候吧。”
等那道曾無數次出現在璃月街頭巷尾的身影是否是真的循著這份不知是否斷裂的緣與他們再會。
流星落入天衡,鎏金色的光芒消弭無蹤的那一刻,若陀終於帶著心心念念想要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自家客卿的胡桃趕到了天衡山上。
僅剩的幾分外露的鎏金色光芒隨著那道背對著他們的身影被風吹起的衣擺與丹霞色發尾漸漸散入無邊夜色,漫天霄燈照亮了半邊的夜色,更方便了兩人看清那道立於天衡山山頂的身影的輪廓——那輪廓與背影都太過熟悉,熟悉到無論是先來到這裡的若陀和胡桃還是後到的魈、留雲、削月、甘雨、理水等……竟然沒有任何一位敢走上前去。
生怕驚擾了這場夢。
“唉……”
疑似夢中的人無奈地嘆息一聲。
他回首,半邊天際的霄燈映亮了那張他們心心念念想念已久的容顏,眼尾的紅妝依舊勾畫出屬於人間煙火的溫柔,卻也襯得那張臉確實是蒼白了許多,那雙倒映著璃月眾生與漫天霄燈,彷彿將整座璃月裝入其中的眸子中,仿若耀日一般的燦金色還未褪去。這位璃月昔日的神明不太確定地打量了一遍怔住的胡桃,有些迷茫地笑言道:“嗯……難道我來的不是時候?還是說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不對啊,堂主並沒有長大太多,應當是隻錯過了一到兩年才對啊……
沒等懵懂的神明想明白,便被恍然清醒過來的少女抱了個滿懷。
盛放著那張僅僅缺少了一人的大合照從神明的懷裡掉落在地,外層類似玻璃的材質早已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布滿裂痕,掉落在地的那一瞬間,帶著那張涵蓋了璃月眾人無言的悲傷的大合照一起碎成了齏粉,隨風散去。
胡桃語無倫次,往日往生堂堂主宣傳第二碑的口才在此時盡數作廢,胡言亂語許久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只好道一聲:“歡迎回家,鐘離。”
鐘離無措地俯身,伸手抹去胡桃眼角的眼淚,了卻一個梗在心頭的遺憾後還沒鬆口氣,就聽到少女那一聲“歡迎回家”,許久未曾聽到這句話的青年微微瞪大了雙眼,隨後溫柔地失笑著將少女抱在懷裡,輕聲道:“嗯。”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