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界,五行域,青木部落,墨落城。
春天即將過去,夏天還未到來。百花慵倦,萬木蕭疏,煙雲暗淡。一個天地靈氣持續詭異喪失的地域,四季零亂,一切都顯得不太正常。
下午,浮雲籠罩的陽光,極其寡淡。
青木部落北風大將軍帶著一臉慍怒從指揮大帳中出來,徑直去往後室。
走出大帳之時,北風在將軍的心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後室有酒,一個少年正在喝酒。準確地說,是在品酒。杯一沾唇,瞬即離開,吧嗒一下嘴,似是餘味無窮。
少年約摸十七八歲光景,穿藏青色衣衫,長髮一半盤於頭頂之上,以竹簪束起,又有一半垂於腦後及兩鬢之間,看上去有些散亂,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如蘭麝般的香味。身材修長,五官精緻,神情閒雅卻又有些懶散,一副灑脫不羈的神態。
少年名叫彼岸,大將軍北風的兒子。
彼岸剛剛完成了一副畫,畫得是白金部落與青木部落兩支軍隊的第六次作戰態勢圖。開戰七天以來,他在墨落城的城牆上觀看了攻守雙方的整個作戰過程,然後把它們畫進了畫中。
畫上,作戰雙方圍繞攻城與守城的態勢極為清晰,只是在攻城一方的後方,以灰色胡亂塗抹了一番,然後畫上了無數個問號。
“父親,你已經下達出城作戰命令了?”見北風進來,彼岸的目光從畫上移開,放下酒杯,飄然起身,迎了上來。他已經知道,在指揮大帳之中,眾將軍一定圍繞著是否出城作戰的問題,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討論,而自己的父親,很可能會妥協。強迫父親妥協的,絕不會是他手下的將軍們,而是此次作戰的督軍木揚,青木部落的主師,王上木斗的弟弟。
“彼岸,你可知戰前飲酒,違犯軍紀?”北風的語氣極為嚴厲,他一向治軍嚴明,賞罰有度,對兒子的要求也是極嚴。
彼岸“嘿嘿”一笑,對於父親的質問不置可否,說:“父親,我不是你計程車兵,只是跟著你出來玩玩,你的軍紀管不著我。何況,我並沒有喝酒,只是品酒,品了一點點而已。”
“品酒不算飲酒嗎?”
彼岸仍是“嘿嘿”一笑,“可算,也可不算。”
“什麼時候學得如此油腔滑調。”北風不滿地瞪了彼岸一眼。語氣雖然嚴厲,但眼神之中,卻又充滿了父愛。北風是極為喜歡這個兒子的,不過十八歲的年紀,早已熟讀兵法,窮盡精髓,謀略之天賦極強,多加培養,定能成為青木部落的棟樑之材。
彼岸不再嘻笑,正色說:“父親,看來你的確已經下達出城作戰命令了。”
北風看著彼岸的畫,說:“我雖然是大將軍,卻要受主師木揚的節制。作為督軍,木揚主師甚至可以代我下達作戰命令,我不同意,又能如何?”
“父親,這完全不是一回事,主師木揚代你下達作戰命令,若是敗了,自然有他擔責,若是你下達了作戰命令,便要由你擔責了。白金部落軍隊六次攻城,雖極力營造傾力之勢,但有哪一次,是真的傾盡了全力?哪一次,不是虛張聲勢一番,便即撤離?如此攻城,定有陰謀,出城作戰,勝算極低,萬一敗了,父親豈不是要擔起全部責任?”
“我是大將軍,自然要負兵敗之責。”北風堅決地說。
“可出城作戰並不是你的本意。”彼岸顯得非常著急。
北風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有所不知,方才在大帳之中,木一將軍與柏約將軍極力勸我趁敵攻城新敗士氣低落之時,出城追擊作戰,一鼓作氣,殲敵於墨落城外。我自然不許,但木揚主師卻以部落餘糧緊缺,難以支撐長久作戰為由,促我出城,迫於無奈,我這才下達了作戰命令。”
“父親,青木部落生死存亡,繫於墨落一城。萬一兵敗城破,白金軍隊的兵鋒將直指青木王城。如今敵情未明,怎能貿然出城作戰?作為領軍大將軍,父親有作戰決策之權,豈可受制於部屬與督軍?”彼岸對於父親的這一冒失決斷,似乎極為不解。
彼岸的不解自有他的道理,北風大將軍是名震五大部落的傳奇將軍,與其齊名的只有一人,便是此次領軍攻擊墨落城的白金部落狼牙大將軍,二位大將軍領兵作戰均已有近二十年,從未有過敗績。
這一次,兩位傳奇大將軍在戰場上首次相遇,面對面交鋒。有戰爭便會有勝敗,而敗的那一方,必會因為這一場戰爭而終結傳奇將軍的生涯。
在彼岸看來,作為傳奇將軍的父親,絕不應該如此冒失地下達出城作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