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周美華盡心盡責地日夜守護在李敬堯病榻前。
屎尿盆是她倒的,髒衣服是她洗的,鼻飼是她用針筒灌的,點滴瓶是她喚來護士更換的。
從看護的角度看,周美華無可挑剔,從醫生護士到病友,無不交口稱讚。
但當她坐在病床前面對李敬堯的態度,大家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你聽,那是對病人說的話嗎?
“姓李的,你的奇談怪論呢?說呀,有本事說呀!”
“姓李的,你不是說如果綠珠不進金谷園,就不會有八王之亂嗎?你扯什麼談,有本事你繼續扯呀!”
“姓李的,你不是說,過去時沒有如果,現在和將來有如果嗎?如果現在你有本事醒來,信不信我一口能吃了你!”
“姓李的,我就說你花天酒地了,你怎麼著吧,有本事你醒來反駁呀?”
嘮嘮叨叨,重重贅贅,周美華就是這樣用罵人的口吻,不停地說著從前對李敬堯的種種誤解、討厭和責難。
聽多了,醫生護士從疑惑不解到偷笑了。
聽多了,病友們都猜想這是少女開始將私秘的情感向一個自己曾“討厭”過的男人身上傾注了。
也許罵的功效真的比深情的呼喚更有催醒作用。
一天深夜,昏迷了半個月的李敬堯慢慢地甦醒過來。
他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伏在自己病榻邊沉睡著的周美華,她比原先憔悴了許多,也苗條了許多。
然而,再怎麼憔悴也掩飾不了她那迷人的臉兒。
他靜靜地欣賞著這個美麗少女的俊俏臉蛋:那彎彎的眉,那長長的睫毛,那不時輕輕吮嘬一下的小嘴兒……
周美華動了一下,嚇得李敬堯趕忙閉上眼睛,他腦海裡在一幕幕過著電影:
自己是怎麼受傷的?怎能麼進的醫院?一直看不起自己的周美華為何日夜守護著自己?
太難得的機會了,他多想繼續昏迷不醒,他多想周美華繼續陪伴在自己身邊,他多想……
周美華猛然醒來,看著一動不動的李敬堯,輕輕地扭著他的鼻子搖了兩下,又罵了起來起來:就怨你進賭場,就怨爸爸收留了你!
罵著罵著,不知怎的,變成了幽幽怨怨的訴說:“唉,接觸你那麼長時間,其實你並不壞。這次救了爸爸以後,我……甚至還有點喜歡你了。”
周美華絮絮叨叨地說道,相信你最多半年,不,三個月,要不就最多三天,你一定醒過來。
李敬堯強忍著,淚珠卻禁不住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看見了,周美華看見了李敬堯的淚珠,她驚喜地大叫起來:“呀!姓李的,你有知覺了,聽到我講話了!”說完,周美華輕輕地用手絹擦去李敬堯眼角流下的淚珠,“你怎麼還不醒來啊!”
李敬堯屏著呼吸,盡情享受著周美華對他傾注的每一分牽掛和每一絲情感。
可是到了黃昏,他終於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這位美豔的天使竟然關起病房門,極為細心地為他擦洗身子!
他不敢再裝下去,睜開眼睛看著這位冷美人。
周美華覺察出了異樣,下意識地看了李敬堯一眼。就是這一眼的對視,周美華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慌亂中用被子將李敬堯赤裸的身子蓋住,轉身衝出了病房外。
周家峒剛好到醫院來看望,見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出了什麼事。
周美華結結巴巴地告訴父親:“他醒了!李敬堯醒過來了,可、可是,可是……他醒得最不是時候。”
“什麼叫‘醒得最不是時候’?”
女兒的臉兒“唰”地紅了:“哎呀,你自己去看嘛!”
周家峒知情後笑了,笑這對歡喜冤家水到渠成了。
不久,他放心地返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