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陸雲能這麼做,完全出乎尤理的意料,極力想脫離她跟不得不依賴她,這兩個矛盾體像個噪音體在尤理腦子裡轉得嗡嗡響。
“那我等你回複,”陸雲站起身,像是要走,“錢還夠不夠?”
“你走吧。”尤理徑直道。
陸雲的錢,大部分來自她兒子的爸爸,尤理不是不清楚,包括這間屋子,如果沒有那個男人,估計尤理現在不知道住在哪個犄角旮旯。
倔強在無能為力面前一文不值,尤理早就知道陸雲對她只有贍養的責任,她話也講得很清楚,但這種處境對尤理來說,就像一頭被圈養的獸,在籠子裡不自由卻不勞而獲就能得到食物,沖破籠子又沒有適合它的野外。
“錢不夠給我發訊息,”陸雲拎包走到門口,“對了,這個地方你可能住不長,我打算把這裡租出去,你叔叔在另一個小區有套房子,雖然沒有這裡那麼大,但你一個人生活足夠了,而且那邊有物業管,哪天你發瘋又找不到人,我至少還有個別的人聯絡到你。”
尤理:“哦。”
“什麼時候搬?”她問。
陸雲:“暫時不確定,你拿錄取通知書前肯定得搬。”
尤理沒有回應,等她走了之後,又把門關上,窩在沙發裡蓋著毯子,思考著那點迷茫的未來。她如果不上大學,還能做什麼呢?
也許她會因為學歷低而什麼想做的都做不了,據說寧南那些沒有上高中的初中同學和小學同學,都集中在一個地方進了電子廠,想到這裡,她翻了翻那些同學的朋友圈。
以前從來沒有關注過,現在點開圖片檢視,看清這型別工作的環境之後,尤理很明確那不是她想要的。那要麼找個餐廳或者酒店當服務員,每月領著固定的薪資,勤勤懇懇往上走,熬資歷,尤理也很明確這不是什麼恰當的長久之計。
如果上大學,那註定會因為陸雲的關系而帶來滿身束縛。有時候尤理總是想,要是自己一開始就是個孤兒,會不會就沒有那麼多扯不斷的幹擾。
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卻偏藕斷絲連。
她真正想念的是會計,深南大的會計排名很高,當時沈嘉木也想著去那兒,所以尤理的意願非常強烈。但最主要的,是陸雲最初給了她自由選擇機會,不然她沒有這麼大的期望,導致最後變卦的時候,才讓她心裡産生的落差那麼大。
陸雲現在能給她的,只有接受教育的機會。
她選的那所院校尤理知道在哪裡,在本省市中心,離寧遠和寧南都不遠。尤理心裡打著鼓,無非就是要麼接受,要麼拒絕的問題,但她怎麼都做不出個選擇來。
她幹脆走出室外,頭頂著盛夏的太陽沿著馬路一直走,邊走邊冒汗,路過一家茶飲店,挨著窗戶位置坐著兩位學生,手中握著筆在寫著什麼,互相不幹擾,估計是在寫暑假作業。
門口有位阿姨抱著大袋子東西在打電話,帶子沒綁好,裡面的東西逃逸出來,掉到地上滾到尤理腳邊,是一顆橙子。
“阿姨,掉了。”尤理撿起送過去還給她。
阿姨剛好聊完電話,接過尤理手裡的橙子,放回袋子裡,然後又從袋子裡拿了個橙子給尤理:“給,這個送給你,謝謝你啊小姑娘。”
尤理搖搖頭,表示沒關系,橙子也沒拿。
“沒關系,拿著,沒有毒,就一個橙子,我是來送給我女兒的,她在這家店上班。”阿姨笑說,語氣很親切。
尤理不好意思再拒絕,但沒打算吃。“謝謝。”
“高考都考完了哈?”阿姨又問,看樣子她應該是在這等人,沒有打算走的意思。
尤理:“嗯。”
“錄取通知書拿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