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乃是修行者的世界。修行者們大都有著遠超常人的法術和力量,自然能比凡夫俗子更容易獲取這天底下的種種資源,而修行者們又通常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所以在遠超常人的時間堆砌下,對修行者的資源的傾斜程度呈現了海潮式的流動,他們於是掌握了全天下三府五陸十二海七十三洲的全部資源。
從雄踞一方的強國到阡陌鄉間的農舍,從豐饒富裕的中州城到冰寒刺骨的北境,全部都在修行者的掌握之中。王公貴族要想讓自己的疆土安全無恙,最好的辦法既不是安民富民,也不是秣兵歷馬,而是蒐羅一些奇珍異寶,給修行者們送去,好讓他們坐鎮國中。如此一來,敵寇不敢動,國民不敢怨,國家自然相安無事;而尋常百姓要想頓頓吃上飽飯,與其找個寬厚仁愛的君主,不如賣身進入修行者的封土之中,修行者封土裡的微微靈氣,便能讓他們糧食豐收,飢飽無憂。
凡夫俗子對修行者們都是個頂個的尊崇,因為他們都是天縱奇才,要麼法力通天撼山動地,要麼日行千里,再不濟也能來個倒拔垂楊柳,總是要比一般人強的。但修行者們對付凡人們的態度確實大不相同,仁慈寬厚一點的,時不時地下幾場雨給百姓們解解旱災;心狠手辣一點的,燒殺搶掠強擄民女無惡不作,管他是王公還是草莽,看不順眼殺來便是;當然也有那種兩耳不聞府外事,一心只求修行道的信仰派存在,天下大旱,不管!流寇作亂,不管!百姓進貢,不管!
但修行者裡終究有些人是脫離了低階趣味的,高尚的,存粹的有志之士。他們一看這天下亂象,心想這不好,沒飛昇之前他們終究還是這天下的子民,理應要管一管的。所以一些厲害的修行者們建立起了宗門,按照各自的志向招納同行弟子,約束行為,共同向著建立美好修仙世界而奮鬥。
而看不慣這些做派、不服勸告的修行者們也有人扎堆聚夥,組成所謂的邪教門派與之對峙。
自此,修行界分裂成了正邪兩方,正派宗門們聯合成了萬宗會,邪派宗門們組成了黑淵聯盟,彼此之間明爭暗鬥,百年以來,死傷修行者無數。
不過除了這些動不動就吵吵不合大義,大辯正邪對錯的人之外,倒還有一些置身事外,走在自己道路上的平靜人。
而風劫渝,正是這種型別的典範與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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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天下分為五陸十二海,五陸分別為東玄、西漠、南煌、北境與中州;而十二海則分別叫做蘆洲海、浩瀚海、墨海、題海、無淮海、山河海、天瀉海、冰海、魔淵海、南煌海、聖海和明日海,而在明日海上,有一系列群島,群島中央有一座高峰被喚作“仙玄峰”,因而這片群島也被叫做仙玄群島。
這仙玄群島原本處在東玄、南煌、中州三片大陸中間,雖地理條件極為便利,但因為人口稀少,海風浪大,所以自古以來一直沒有什麼人重視,本應興起的貿易也是不溫不火。而最要命的是,這片群島上沒有一個修行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修行者就相當於群龍無首,雖然是有著島主一類的管理階層,但每天除了讓張老三把李老四家的豬還給劉老五之外,便是揍一揍頑皮的孩子們,屬實是可有可無。
不過這一切,在五年前的某個人突然出現後,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隊殘破不堪的商船有如半截入土的老人一般開進了仙玄島的港口,在港口人員的接引下,衣衫襤褸的人們顫顫巍巍地下了船,緊張而好奇地張望著這個新興的城鎮。
李瑞新是個來自東玄大陸的商賈,做的是海運生意。本來生意做得好好的,還娶了一個俊俏的老婆,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正是人生巔峰中年期,但沒成想一隊邪教人馬殺進了他所在的城鎮裡,城鎮裡的鎮守修行因為鎮長拖欠兩年工資剛雲遊仙去,鎮里根本沒有能抵抗的力量,於是李瑞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商行還有貨船被邪教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悲痛之餘只能連滾帶爬地逃到小船上和家人們遠走他鄉。
原本他和其他人是想逃亡南煌大陸的,聽說那裡經濟繁榮,氣候宜人,但沒成想屋漏偏逢連夜雨,逃亡的船隊遇上了海妖興起的大風浪,不少人都葬身魚腹,而李瑞新的二兒子也染上了風寒,如果不能及時醫治,是斷不可能活著到南煌的。
和李瑞新二兒子有著同樣遭數的難民不少,蓬頭垢面的鎮長想了想提議把船隊開往附近一個叫仙玄群島的地方,聽說那裡最近興起海運和商貿,也在招外來人口。
常年在海上打交道的李瑞新是聽說過這個島的,在他的印象裡那是一個被風浪包裹的人煙稀少之地,根本不適合貿易,但聽說前幾年尤為大能坐落群島,平了那裡的風浪,於是商路開通,港口也建了起來。但他也聽說島上存在著流寇土匪,欺行霸市,無惡不作,經常攔截港口船隻,對其指手畫腳。
李瑞新是個極穩重的人,抱著穩妥的態度,他沒有將商路走向過仙玄群島,但如今二兒子額頭已是滾燙,李瑞新燒沒了商行和貨船,可不想再燒沒一個兒子,於是他一咬牙,同意了。
其他人也點點頭,怎麼辦,去吧,總不能再死上百八十個人吧?
原本李瑞新已經打好了主意,若是仙玄群島是片危險之地,幫兒子治了病便跑,實在不行,自己懷裡還有幾張銀票,賄賂賄賂那些土匪便是,保命要緊。可當他真正踏上港口的土地時卻瞪大了眼睛,嘴裡彷彿要塞一個雞蛋似的,看著這片港口,心裡不禁疑惑,這真是幾年裡減出來的?
目光所及,人潮湧動,那海港處便停留著十數艘大船,水手們正一排排把貨拿下,一旁就站著一堆打算進貨的商賈,和船長討價還價,吵到激烈處更是張口就來“靠忎娘”“仙人闆闆”等等。
而沿著港口依次排列開來的,便是一間間商鋪,從海運的商行到出售紀念品的小店,應有盡有,雖然紀念品大多是某個看上去相當猥瑣的青年人形象。
而李瑞新這些難民也有相應的人接待,一聽鎮長說是逃難來的,那接引官便是亮眼放出綠光,恨不得將李瑞新一行人全吃了一樣,連忙接待他們到難民所,半推半攘地把他們塞進屋子裡。
李瑞新對這一出實在是不知所以,但這一場看下去還是很出乎他意料的,他本就是海運生意的,自然曉得這片仙玄群島的潛力是不可限量的,若真要比起來,便是自家城鎮的港口也不見得比這裡強。
而一聽說船上有不少李瑞新二兒子這樣的病號,那跟在接引官一旁侯著的醫師頓時也是兩眼放光,恨不得要把這些病號都吃了一樣,他大手一揮,一群醫師便嗷嗷地衝了進來,幾乎是搶著把李瑞鑫的兒子抱走,把李瑞新驚得一愣愣的,怎麼,這些人是救人的還是吃人的?
卻聽到一旁的鎮長擦著眼淚感謝接引官的接濟,說什麼都是接引官的功勞,來世原作牛馬來報,說著便掏出一沓銀票。本來這些話也沒啥問題,雖然他是鎮長,但鎮子已經燒沒啦!這鎮長就是個光桿司令,說起來要不是他剋扣人家鎮守修行的工錢,也不至於被邪教抄了老家,如今在自己手上還能有活人,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但接引官一聽這話,一改原本的和善面孔,露出幾分驚恐,隨後義正言辭道:“你這是什麼話!?我等不過是奉仙玄峰主的命令列事,那位大人乃是天上的太陽,他發出了萬丈光芒,我等小民才能苟且偷生,爾等才能活著在這裡感恩戴德,若是有功勞,那也是仙玄峰主他老人家的,和我等何干!你要做牛做馬,應當去峰主那裡三跪九叩,在這裡給我等戴高帽子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