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的時候,靜官批上一件嶄新的軍帽出了門,腰帶上勒一把三八大扁刺,挎包裡照例擱了把菜刀和板磚,沒辦法,這年頭搶軍帽的特別多。
靜官長的不算帥,甚至還有點難看,不過他笑起來的時候,雙眸熠熠,有的人說這是奸詐,也有人說這是和善。
或許是一種心理原因,你敵視他,自然迎來的是毒辣,你和他友善,迎來的自然是和藹。
快下雨了,烏雲積壓成一摞,籠罩在龍空大街上。
樹木蔥鬱,因為有風,空氣格外清新。
靜官叼根菸卷,沒有點燃,他不是個有錢的孩子,一旦下雨打溼了菸捲會心疼的。
馬路邊是溝,溝裡是水,水裡有蝌蚪遊動,孩子們在捉。
那時侯不知什麼原因,一到風起雲湧,陰溝裡總是會泛起蝌蚪。
靜官一路哼歌而過,他唱的是新近流行的《求佛》,嗓子還不錯的靜官喜歡哼一些傷感中帶點哲理的歌,因為他文化不高,所以特別嚮往有文化的東西。
有兩個在起點大街混飯吃的混混閒聊時曾經說過,如果靜官當初選擇的是另外一條路,他早應該是大學生了。
聽說他家裡窮,才去學了廚師。一個說。
我聽說他家的褲子全是化肥口袋做的,前面一個“尿”,後面一個“素”。另外一個說。
他還挑過大糞。頭一個又說。
他常說,曾經在糞坑旁走過,直視骯髒的世界。另外一個點點頭。
當然,如今的靜官已經不做廚師了,他乾的職業就是混混。
在龍空路、起點路和數字路到處是這樣的年青人,如狼似虎般呼嘯而過。
靜官是起點路的混混,WL市十幾個混混團伙,起點路算是一幫頂尖的,有不少心黑手狠的猛將,還有些吃了勞改,剛放回來的坐地虎和其他幫派投奔來的過江龍。
走到江湖路口,靜官和田鼠幾個不期而遇。
田鼠四肢矮壯,肩膀上抗著個碩大的腦袋,看不見脖子,他是道上最吃的開的混混,用道上的行話來說,就是大拿,田鼠後面一幫兄弟,比如默雨、胡說,不胖老高都是兩牢人員,道上赫赫有名的猛將,以下手狠辣名動江湖。
現在的田鼠已經收斂了一身的江湖,戴上了眼鏡,鏡片很厚。
田鼠一幫都是螃蟹樣的走路,肩膀上抗著時下最流行的雙卡錄音機,包屁股牛仔褲,腳下都是石油工人的老K皮鞋,這種鞋很跟腳,兩塊疊的板磚一腳踢裂,適合格鬥和攻擊,也適合逃跑。
田鼠的蒜頭鼻子朝外惡狠狠的噴煙霧。
“田鼠哥!”靜官咬著沒有點燃的香菸揮了揮手。
“拍婆子呢?”田鼠袖著手笑咪咪地走了過來。
靜官靦腆地笑,掏出良友,田鼠推掉了,摸出一包沒見過的香菸扔給了靜官。
“抽我的。”田鼠繼續笑,身後不知道誰,見起風了,給他批上了一件將校呢,批上了將校呢的田鼠笑起來很王者。
這種衣服平常人沒人敢穿,貿然穿了,不出五十米,保證被扒的只剩個褲衩,在道上,只有大拿級別的人物才穿將校呢,紋身紋關公。
靜官的紋身是骷髏,上面兩道鎦青棍交叉,青棍打手。
“這是嘛煙?”靜官連著翻看了三遍,不認識這牌子。
“大熊貓。”田鼠說:“毛公抽的那種,前幾天四川袍哥會有人過來玩,給我梢了兩條,一直悶在冰庫裡,味道似乎有點變了。”
“日。”靜官肅然起敬了。
“這包煙順便也梢給三少,啥時候沒事讓三少來龍空轉轉,就說哥哥我想他了。”田鼠曖mei地笑了笑,“有事,先走了。”
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笑。
路邊有幾個打扮的很野的女孩用仰慕的眼神目送田鼠一幫子橫行而去,沒人看靜官。
看到天色稍霽,靜官把嘴裡叼著的煙拿在了手裡,想扔,想想還是揣回了兜裡,籠著手,抽出一支大熊貓點著了,砸了一口,感覺味道很淡,還不如有香精的鳳凰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