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和雨竹見此處都是男子居多,再看向姑娘們有些許濃妝豔抹的站在階前,心生疑惑,剛想問慧兒這孩子怎地將他們領到此處了,但回身一看,卻已不見了蹤影。
赫赫然的“文珍館”三個大字,倒給人幾分書卷氣,可與凌安所見又不一樣,雨竹瞧見已有十來雙眼睛盯著凌安左看右瞧的,不免心裡發慌,顫顫地攥著凌安的斗篷一角,不安道:“小姐,我們還是回去找大伯母他們罷!”
凌博看這裡也是烏煙瘴氣的,一處角落裡還圍著十來個醉酒大漢,藝者也不是什麼正經人,貌似是個塑像技藝高超的奇才,為一個文珍館裡的名伶做了個與真人大小的塑像,許多常客是見不到這裡頂尖的姑娘的,他便以此為噱頭,將塑像擺在長方形案板上,供人圍觀開價。
凌博還記得這裡的規矩,客人分為三等,一等客是達官貴人,引向三樓,服侍的女子皆通琴棋書畫,能與客人談古論今,二等客人是商賈小富,引向二樓,皆是家室清白的良家女子陪侍,只是家道中落做了這行,被人抬進家裡做妾的也不在少數,最末等的客人也最多,多是愛飲酒作樂的庸庸之輩,藉此尋個慰藉,姑娘們也多靠皮相……
他見凌安呆站在原地,眼中漸露驚恐之色,順著她目光所及看去,只見一個如剛才慧兒一般大的孩子,但卻不是慧兒,湊到一個濃妝的老嫗身邊,領了賞錢,笑嘻嘻地離開。凌博明白過來,定是那個慧兒與這裡的老鴇串通一氣,小孩子性情純真,容易讓人相信,引了客人來成了生意,老鴇也會給孩子賞錢。
聰慧如凌安,自然也明白。
“安姐姐,我們走罷!”凌博淡淡說了這幾個字,一邊便要帶著凌安和阿竹離開,但老鴇此時卻迎上來,笑的諂媚:“公子怎麼剛來就要走?”頓時又回頭換了副臉色,怒道:“教了你們這麼久還是沒眼力見,還不快過來伺候公子?”
有幾個年齡稍小一些的趕緊快步過來,年齡稍長一些的,入行也有幾年,看見這種帶著女眷的公子一向不大熱情,這種生意只留給年輕的姑娘們。凌博面帶慍色,“讓開!”他沉聲說了一句,但那老鴇毫無改色,依舊讓姑娘們圍上來。
一股濃烈的香氣直衝鼻子,凌安被燻的有些頭暈。
這條街的燈光沒有那邊明亮,只有文珍館內燃燈如白晝,凌安一時緊張,嚥了咽口水,心中突然後悔自己要跑出來,更後悔自己輕信於人。
雙方僵持不下,只有那些姑娘們刻板僵硬的言語縈繞耳邊。
凌安想著,這秦樓楚館也不至於要人性命,無非也就是為了生意罷了,便小聲問凌博身上還有多少銀兩,給出去借錢消災就是了。凌博按她吩咐,摸了摸上襟口袋,只找出最後一粒銀豆子來,交到凌安手上。
雨竹也拿出一兩銀子來,凌安強壓住心裡的恐懼去同老鴇交涉:“老闆娘,這錢當給姑娘們買些胭脂水粉了,我家弟弟實在要趕著回家!下次有緣再來!”凌安一面說,一面在心裡嘀咕,不知自己說的話能否奏效。
那老鴇畢竟見多識廣,久經生意場上磨鍊慣了,歷來只要肯交出銀子的客官心腸都軟,她接下凌安的銀子,哪肯放走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
幾名大漢同著姑娘們,幾乎是架著凌博進了文珍館。
“阿博!”凌安驚呼一句,雙腿綿軟軟的無力,害怕極了。
她同雨竹立刻追上去,想著不能同凌博分開。
快步拾階而上,凌安和雨竹竟被雙雙攔住,一個女子扭著細軟的腰肢擋在凌安面前,調笑道:“這可不是小姐進的地方哦!”凌安停在階中,其餘幾名女子紛紛尖笑起來,聲音淒厲可怕,她見強闖不入,只能折返,想著要回留春園去搬救兵。
那老鴇並未攔她和雨竹,畢竟打他們三個人過來,也就想著只能做得成凌博一人的生意。可老鴇不攔她,卻不代表別人不能攔她。
凌安剛想走,卻有一人負手攔在她面前,“小娘子生的如此美豔,可願同小生同飲幾杯?”猥瑣之人,裝什麼清高文雅,凌安心裡狠狠罵道,並不理會,抬腿要逃,那人卻晃在面前久久不走,凌安往左,他便攔左,凌安往右,他便往右。
凌安蹙眉,氣道:“你到底讓不讓開?”那人也是登徒子,三分輕薄,兼有的七分便是不要臉,竟然想伸手觸凌安的臉,道:“瞧小娘子膚白肉嫩的,也不知是不是豆腐做的?”凌安讓了他許久,早就是防衛姿勢,正有意無意地撫著頭上的釵環。
只待那人敢伸手過來冒犯,她便要立時拔下來,以釵做刀,要他以手謝罪。
……
……
“水正家的公子,竟然也愛來尋花問柳!”忽然,一名男子清亮的聲音傳來。
那猥瑣男子微微揚起的手微微放了下去,轉頭微醺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凌安和雨竹一同望去。
只見那人穿件青色人面魚紋大袖衫,頭戴素色濮巾,手持紙扇,信步而來,他後頭跟著一個身體壯碩的隨從,腰配彎刀,神情冰冷。待走近來,凌安細看他眉眼,才覺他眉峰挺拔,英姿勃發,氣度不凡,雖然暫時還不明敵友,但凌安卻不自覺地安心幾分,拳頭鬆了些許。
“你是誰?敢管爺的閒事?”
那人淡淡地笑了笑,分明是不屑神情。
區區一個水正,也值當這小子如此張狂?凌安如果沒記錯,該是從八品官了。
也許是素日樹敵太多,才被人盯上,凌安心下一鬆,幸虧他有仇家來找他,不然她和雨竹二人還不知如何脫身。
這公子看樣子是能壓制住這個狂徒的!
果然不出所料,凌安還在思索,那跟在後頭的隨從便如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從凌安眼前拎走,凌安看過去,把他帶到一個陰暗角落內隨便說了幾句,那人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