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大營
姜昭被大禮正姜衛牽著,一路朝著營帳的空地而去,在空地之前,已經有二三十名素袍羽冠的祭官正在等候大禮正了。
祭官眾人的中心,一架星軌臺正在靜靜的等候著姜衛的到來。
星軌臺不大,比不上季丘那部高四丈,寬三丈四尺,以珍珠白璧打造星辰,青銅黃金打造星軌的“天下同渾大星儀”。但作為可以大禮正的私人星軌臺,眼前這具高八尺四,寬六尺八的星儀也是無數能工巧匠耗費數年進行打造的精品,需要六匹燕北好馬才能將其拉動。
星軌以一顆三尺三的銅渾圓珠為核心,外面圍繞金銀銅鐵木玉石打造的七縱七橫,點綴星辰無數。天下星辰何止千記?如今具在這七縱七橫之間。
姜衛伸出一根手指在星軌下的木臺上敲了敲,對姜昭笑道:“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的私人星軌,“七軌大渾儀”,分星距,辨星距,查萬變,卜吉兇,所以也被人稱為“大四意氣七軌儀”!”
姜衛頗有些得意的說道:“除了季丘姜城的大觀星殿內的“天下同渾大星儀”以及東泰國都臨城的“羲和盤星大儀”外,整個東泰國,沒有一架星軌儀可以與我的這具相提並論。”
姜昭看著這具龐大的星軌儀,就像在看著一具巨人的金屬骨骸一樣,鏤空的軌道精緻而沉重,千餘貓眼石打造的星辰點綴其中,哪怕是看著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就像無數沉重的東西一起交纏在這具金屬的儀器之上!
姜昭喃喃評價道:“好東西。”
“難為你這麼小,卻知道這是好東西。”姜衛咳嗽了一聲,“一路上,如果不是我一心為了保護下這具星儀,我非要手撕了那群膽敢來截殺我的隱狴棄徒!”
“隱狴棄徒?”
“一群可憐的卑賤蛆蟲而已,提起他們的名字都是對世界的褻瀆。”姜衛不屑的搖頭,“這次原本是要回到國都,然後在國都等你秋狩歸來。不過沒有想到,居然被逼入秋狩大營,而且恰好昭兒你今日就在秋狩大營內。”
姜衛看著星空,莫名的說了一句,“這就是命運嗎?”
姜衛今夜之前,其實並不打算來秋狩大營尋找姜昭。國君秋狩之時,百官公卿跟隨,難免人多眼雜,而他打算做的事情卻又是驚世駭俗之事。所以在姜衛的計劃中,此事應該是國都的後山秘林之內,隱藏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外。
但恰好,就在這幾天,隱世許久的隱狴重現人間,且戰且走之中,居然一行人就來到了秋狩大營,而又是在這幾天,國君攜公子秋狩,暫時居住在這秋狩大營內……
占卜星辰的人,大多相信世間的東西都有跡可循,命運的脈絡往往就在不經意的行動中出現在人的視野裡。
姜衛笑了,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
“太叔祖。”姜昭怯生生的聲音在姜衛耳邊響起,“您的身上,似乎有血腥氣?”
“一點點小傷而已。”姜衛看了一眼下腹處已經開始露出的些許血跡,哭笑不得的說道:“當年人人皆說東泰國四公子好為任俠,常常仗劍獨行,遊歷大好河山之時,多與賊人相搏,手刃數十。想不到今天會在後生晚輩面前漏怯。”
姜衛蹲了下身去,摸著姜昭的頭,笑道:“既然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知道當初你出生的時候,太叔祖為你占卜出了什麼嗎?”
姜昭歪著腦袋,小心的回答道:“大虞九百二十年夏,東泰國國君姜氏琿之妻產子,祭先祖天地,拜羲和后土,焚龜甲卜命,大凶。是這句話嗎?”
姜衛點頭,“是這句話,但這句話的後面還有半句,被我從史官的筆下給抹去了。”
“還有半句?”
姜衛默默的想到那半句被南狐史官寫下的文字。“惡星出於極北,群星避讓,大凶之兇。”
何謂惡星?民間所謂的“掃把星”(慧星)是惡星。逆反星辰規則出現的星也是惡星。突如其來出現後,為世間帶來災害的星辰也是惡星……
但六年前的那顆來歷不明的星辰……
姜衛不由的捏了一把汗水,群星避讓,皓月染血,天下星卜師百計,歷代星相書籍萬餘,又有誰說的清楚那夜的情況?
姜衛起身,向著一輛位於星儀旁的工人吩咐道:“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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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大營的一處小帳內,技擊騎士、東泰國甲士的大大小小軍武官都齊聚一堂,焦急的等待著來自國君的命令。
就在剛才,大禮正遇到襲擊,避走秋狩大營的訊息已經傳到大營的上下,上到公卿,下到士卒都是群情激動。無數的騎兵已經牽出了戰馬,準備立刻出營探查。
一國大禮正,居然被入境的燕北馬匪截殺!對於一向在意顏面的東泰國人來說,無疑是一巴掌抽到了眾人的臉上,想一想都是火辣辣的疼。如果不將這群膽大妄為的匪徒懸屍在大營的門樓之前,眼下小帳內的各個階位的武將軍卒就實在是太過丟人了。
大虞人講究禮儀,重視顏面,而尚武之風又是天下盛行。如今東泰國的武將軍卒丟了這麼大的顏面,難免要成為天下諸侯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