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天下的中心,連通四御八方三十六國,每天過往商客都不知凡幾,流通在此地的奇珍異寶大多連東泰國都聞所未聞。
西秦以西的商客販賣的雪色巨獸,被鎖在三丈高鐵籠之中的百越的擎天巨人,街頭巷尾傳道的河西三國的不聞僧,走馬而來的北戎七部披頭散髮的商客,身刺華麗彩青的荊楚舞女。
隨著姜昭的車駕駛入中京,一副璀璨的畫卷緩緩的展開到了他的面前。
姜昭的車駕乃是特殊打造,不同於戰車或是禮車,幾乎就是一間木質的小型樓閣,雖然外飾沒有多少金銀裝裱,但勝在穩妥舒適。車駕底盤寬兩丈,長二丈八尺,內外分為兩層,飲食起居都可以在車駕之中解決,而在車駕之前,六頭白色東海犛平穩的拉著車駕緩緩前行。
整個東泰國的隊伍人數不少,入中京之後,賈文赫帶著一百名甲衣齊全的壯士騎著一色的玉鬃青,打著東泰國的羲和飛鳥旗走到隊伍的最前方,之後又是一群來自東泰國各公卿家的各色軍卒,押解著東泰國這一次的“輸誠供賦”而來,其後還有唱禮的禮官,顯露東泰國威儀的甲士,展現東泰國富庶的禮車……零零散散小兩三千人的隊伍,沿著中京的大道而行,若不是中京三橫三縱的大道都是按照可以九輛軍車並排而行的標準修建,還真是不容易容納如此龐大的隊伍和看熱鬧的中京國人。
車樓的頂端,姜昭好奇的趴在欄木上,四下的打量著中京四方。
不得不說,到底是天下中心,大虞國都,繁華喧囂遠勝臨城的同時,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尤其眾多,大多都比較能討姜昭的喜歡。
“公子若是有喜歡的東西,可以告訴卑職,卑職可以為公子買來。”一位青年走到姜昭的身後,拱手道:“今天恰好是中京四門七行十六坊一齊開市的日子,不少天南地北的客商都到中京而來,少不得奇珍異物。”
姜昭的身旁,一位身穿深色綢袍的俊秀青年在看到姜昭對著一隻被鎖在籠子裡的白色猿猴戀戀不忘時,便開口說道。
賈文赫不在時,護衛姜昭的職責便是由這位俊秀青年負責。青年姓李名洵,河西三國之中隨國李氏的子弟,後來出仕東泰國,擔任龍臺監巡查。
東泰國各個官司之中,龍臺監尤為特殊,一直以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衙門,只知道龍臺監大小官吏,人人佩戴一枚白玉環龍印,人人需要在東泰秋官處籤紅留名。
他們都是受東泰國供奉的秘法修行者,從最低階的供奉先生,到最高位的三大令君,一共登記造冊、籤紅頒印者,共一百九十三人,人人皆為神通士!
這次姜昭遊學中京,明面上護衛工作的負責人,便是賈文赫與李洵。
姜昭最後看了一眼白色靈猿,搖了搖頭,“算了。”
李洵一笑,也不再多言。
“李巡查,那邊的高塔就是朝天閣了嗎?”車駕行至城中時,姜昭突然被高聳的巨塔吸引了注意,抬頭望去,巨塔樓閣被陽光渲染的如同金色巨人一般,俯視人間大地。
甚至,姜昭可以感受到那種陰影垂下,籠罩大地的壓迫感。
李洵順著姜昭的手指緩緩抬頭看去,點頭道:“是朝天閣沒錯,樓高十九丈整,以青巒巨石鋪底,九根史無前例的巨大桑木為柱,內有七層,外有十一層,分別祭祀有九兇八魁雲上神,閣中設天下諸侯白冊,繪有天下諸侯宗室。”
“真高啊。”姜昭聽不太懂李洵所說的話,只能不自覺的讚歎道。
李洵也不由的讚歎道:“這就是中京最高的建築,哪怕是作為天子居所的大宮,祭祀上天的天殿都比它要矮上不少。”
隨後,李洵又笑道:“不過可惜了,再好的樓閣也不過是當初那座舜臺的仿品而已,除了天下諸侯白冊是真品以外,其餘的內外樓閣不過是建立中京時重新建起,一件仿品,修建的如何華麗莊嚴,但實在沒有真品的神韻。”
“仿品?”
李洵一笑:“公子可知記得大虞開國不到三百年,西戎破舊京?真正的朝天閣,或者說舜臺,便是在舊京,是當初帝舜定鼎天下,冊封諸侯之地,也是每年諸侯使節朝見之地,所以得以以“舜”為名。帝舜活著的時候,高坐舜臺之上,接受八方使節、大虞諸侯、神祇地鬼、諸天異獸的朝拜。和當初舜臺相比,舜臺如莊嚴氣盛的少女,而朝天閣這一空有其表的俗物不過是如同身形肥大的老嫗一般。”
姜昭看著眼前的朝天閣,不由的想起當初在東泰國時,南狐小子和自己說的一番軼聞,話說二百餘年前,坐朝天閣受諸侯使節朝拜的還是天子本人而非如今的閣正,那一年夏日,荊楚國君派遣使節來中京最後一次朝見天子,荊楚使節當著天子的面詢問九鼎重量幾何,讓天子蒙羞。從此之後,朝天閣設立閣正一職,專門負責接待諸侯使節來訪,倒也少了不少煩心事,只不過如今的朝天閣閣正自然不敢“安坐”朝天閣接受使節拜賀,而是要小心翼翼的接待著各路諸侯,生怕落下什麼過失。
從舜臺到朝天閣,從天子坐立中京安四方,到閣正小心翼翼的接待著各國諸侯的使節,其中變化又豈是一個朝天閣可以說的清楚的。
大虞的國勢就如同朝天閣一般,春去秋來,一年不如一年了。
大虞開國,天下諸侯未有人敢對天子出言不遜,未有人敢視天子詔令如無物。
大虞舊年,西戎破舊京,天子東遷,依舊有秦侯萬里護駕,東泰衛公尊王攘夷,護天子安危。
之後數百年間,數代霸主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東泰、晉西、荊楚、宋、越、西秦,幾乎每百年便有霸主出世,以“虞伯”的身份作為天下諸侯的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