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前世她得了時疫,君遠見了她的模樣,便怕得不敢靠近。
他的確是稚子心腸,一言一行皆由心,可就是這樣地天真純粹地傷害你的時候,才格外令你難受。
“遠哥兒,”開口的居然是君鴻冀。
他左手握拳捏在身後,鄭重地看著君遠,“杜二姑娘入府做妾,日後就不是你姨母了。
她只是大哥身邊一個普通的女人,你和倩姐兒都該與她遠著些。別說是刻意從書院請假去看她,就算日後在府上遇到,你也該速速避開,刻意避嫌才是。”
他和君遠身量差不多,甚至比健壯的君遠還要纖細些許。
繃著臉一本正經地訓話時,宛如一顆茁壯成長的松柏,讓人恍惚間看見他生機勃勃地直聳雲霄的模樣。
沈青鸞神色緩和了下來。
果然,不是她教得不好,而是君鴻白的種不好。
“呸,什麼妾不妾的,我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
君遠卻怒了,將手中的書袋一摔,“姨母從小看著我長大,比你這個母親親近多了,跟我親孃比也不差什麼。
我就是喜歡她,姐姐也喜歡她,以後爹爹也只會喜歡她不喜歡你!你不許我去接她,我偏要去,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他把沈青鸞桌面上的練字紙全都拂落在地,髒兮兮的鞋子踩在紙面上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站住!”
沈青鸞驀地沉下臉。
珠珠忙張開雙臂在門口堵著他,一手反扭著他的手腕,另一手拎著他的後衣領,將他提溜著到沈青鸞面前。
君遠撲騰著大喊大叫,沈青鸞提起書案上的戒尺,啪地往他手上抽了一記。
“誰允許你如此糟蹋紙張。”
沈情況聲音平淡,卻散發著寒冷刺骨的威儀。
君遠喉間一窒,情不自禁縮起脖子。
沈青鸞杏眼圓睜,冷漠鋒利地看著他,“把這些紙,一張一張地撿起來。”
君遠一時僵在原地,胸腔處翻滾的除了害怕敬畏,還有被這個素來綿軟和氣的繼母唬住的惱怒。
他僵持片刻,忽然伸腳將散落在他身前的幾張紙搓個稀巴爛,虛張聲勢大喊:
“不撿又怎麼樣!你以為君家是沈家那等窮酸破落戶,連張紙都要緊巴巴地當成寶嗎!
我偏要踩爛,我還要一把火把這些紙燒個精光!”
沈青鸞眸光猝然沉下,捏著戒尺啪嗒抽在君遠的嘴巴上,只一下就抽得他嘴唇高高腫起紅彤彤一片。
君遠吃痛地哀嚎,如被宰的豬一般呼哧呼哧喘了會氣,雙目赤紅著惡狠狠地瞪著沈青鸞。
沈青鸞臉上絲毫表情也無,只有眼底的幽光泛著洶湧的暗色。
本以為他只是蠢而不受教,又耳根子軟被君倩唆使。
如今才知,他跟君倩一樣骨子裡流著上不了檯面的血。
她聲音發沉:
“我教過你,修己以清心為要,涉世以慎言為先,你若是在外也如此蠢而饒舌遲早會招致大禍!”
君遠喳喳嗚嗚哀嚎,哪還有心思聽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