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盟會之後,諸侯收拾行李和帑藏紛紛歸國。姬掘突率軍東歸,恰好駐紮在驪山附近。
是夜,姬掘突從睡夢中被叫醒,聽說外出巡哨的斥候發現了姬桓,他心道:子昭不是在太華山伯陽甫的宅邸中養傷嗎?怎麼,好端端的又跑到驪山郊野來了?他重傷未愈,又撞見自己的巡哨遊動騎,這若是出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姬掘突心裡“咯噔”一下——
為防止出現意外,他特意委派了幾組斥候,提前偵查左近險要之處。偏巧自己手下的這幾支遊騎都極為精悍,戰時出手甚重……
姬掘突頓時睏意全消,他不顧忙了半夜頭腦昏沉,趕忙披上一件皮裘,趿拉著鞋履衝出寢帳,在帳外提鞋的時候還險些摔了一跤。
見到姬桓,姬掘突又驚又喜——喜的是姬桓君臣二人毫髮無損,特別是姬桓,精神矍鑠更勝昔日;驚的是,派出去的十人個個帶傷,還有一個人是被姬桓扛回的鄭軍大營的。
縉黎上前一拜,雙手奉上先前獵獲的獵物皮毛,鄭國的卿士趕忙接過。
姬掘突來不及噓寒問暖,當下便將姬桓和縉黎二人迎入大帳,又令營中膳夫備炊,置辦小宴。
關其思則趕忙叫來營地醫師,將傷者帶到後營療傷敷藥。
幾人走進大帳,姬掘突居主,姬桓二人居賓,公子成在坐副位。雙方出於禮節相互通稟了姓名、祝酒酬獻一番,便各自落座。
縉黎自知是陪臣,而此間的宴會,既是鄭伯姬掘突迎接待客,同時也是少主他們宗親兄弟的私宴,自己在這裡多少會讓他們兄弟幾人覺得放不開,於是暗使眼神示意姬桓,隨即躬身告罪,辭席而退。
帳外的關其思見了,便將縉黎引入後帳休息,言辭間頗為和順。
初見縉黎時,他和掘突一樣,以為這孩子只是虎賁氏的廝養家奴之輩。送走二人不過幾日,鄭人接到傳信,前去太華山收拾打掃肥遺屍體,之後便傳出訊息稱,此人竟然在太史伯陽伯陽宅邸附近射殺了兇獸肥遺。關其思接到報信時,雖是將信將疑,但心中已然存了幾分敬意。
而今雙方鬧了誤會,受傷的斥候在接受醫工治療時,描述了當時情況,言說縉黎引弓、控弦,可謂箭無虛發,且此人似乎身懷方術,想必也得了太史公的真傳。
再看姬桓對縉黎的態度,毫無君、僕之別,如此想來,此子應是虎賁氏的心腹之臣。
心念至此,關其思對縉黎更是禮敬數分。
大帳內,姬掘突起身,親自為姬桓斟滿一杯酒。此前雙方行禮之時,他已看見縉黎腰間繫著一根白色的腰絰,心知此舉必是為了虎臣姬玄服喪所用,他歸位落座,沉思片刻,才問道,“子昭,你……一切都好?”
“外臣康復如初,謹拜謝鄭伯、鄭公子救命之恩。”言罷,姬桓深施一禮。
“康復如初?伯陽甫他果有驚天之能,”姬掘突點了點頭,旋即他卻頓了頓,面色一沉,皺眉道,“子昭……你,叫我們什麼?”
“宗親昆仲,這才分別多久,竟也生分了?”公子成也在一旁低聲言道。
姬桓輕聲一嘆,“伯兄、仲兄,恕子昭無禮了。”
姬桓與姬掘突、姬成三人從小長在一起,玩鬧時也不論宗親譜系,只以平輩昆仲互敘年齒。姬掘突聽姬桓這麼一說,這才面露出些許喜色,“子昭,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又是怎麼受的傷啊?”
姬桓聽了,垂首不語,想了好一會,才將自己和縉黎如何追尋犬戎先鋒、如何闖寨救人的事兒從頭至尾講給了鄭氏兄弟二人。他刻意隱去了褒姒化龍與邪神現世這兩部分,著重講了如何力戰犬戎白狼、白鹿二巫神,以及最後被鹿角狼首的怪物刺傷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