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未時。豔陽初烈,血光沖天,大火熊熊,喧囂盈天,卻一切都是那麼遙遠。
身形略墜,面無人色,卻只能強自支撐,他不能在村民面前,露出一絲怯懦。
洛千城深吸了一口氣,揚聲大喝道:“隕星村全體,恭送王家寨眾英雄!今日之恩,只要我村幸過此難,日後必有大報!來人,取百枚金幣,叩謝王長老!”
“別,別別!”王長老退了半步,拼命搖著手:“洛村長,您千萬別拿金幣埋汰我。我知道,雖然你隕星村家大業大,但百枚金幣,你這不是打我臉麼?”他湊近洛千城,壓低聲音:“老哥,你我多年交情,小弟再奉勸你一句:有時候壯士斷腕,非為之怯。洛雲鎮把我們扔在北面千萬年了,多大的恩情也能夠交代過去了。洛雲南邊,不是不能安身立命!”
他將手一揮,帶著十幾名王家寨村民,逃也似地離開城樓,徑直往東,一溜煙去了。
洛千城目送著他,卻半天沒有說話。良久,他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提起了大刀。
搬遷到洛雲鎮以南?他知道,這是王家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朝思夜想的事情:若不是沒人帶頭,怕貿然搬了會受到洛雲伯爵洛非揚和鎮嶺關公爵府的責罰,好幾個村莊都搬走了。
其實,洛千城也不是沒想過搬離這裡:隕星村離天昱嶺和洛水都太近了,簡直就是整個洛雲鎮抵抗妖魔的橋頭堡。若是能夠搬到洛雲鎮以南,甚至是鎮嶺關,他們還用擔心遭到妖魔侵襲麼?要是有洛雲鎮、鎮嶺關在前頭擋著,今天這樣的慘禍,怎麼可能發生?
但一代一代村長的囑咐,在他心裡,卻是那麼清晰:隕星村不可搬,洛水南不可棄!
他們就是洛雲鎮和鎮嶺關的哨兵,更是洛水以南整個藍星帝國的哨兵——村北面,有一處淺灘,據故老相傳,這是整個洛水上少有的水淺之地,也是橫渡洛水的五條通道之一。
他們當然有權利選擇更好的生活,搬離這個“是非之地”。但他們搬了,王家寨搬了,其他村子也搬了,洛水南岸的這條防禦鏈條,不就全都搬空了麼?如果有事,比如今天這樣的獸潮,比如洛水北岸那片神秘之地的魔族大舉南侵,誰來為整個藍星帝國報警呢?
他們當然可以搬,整個洛南防禦線都可以搬,那麼洛雲鎮能不能搬?鎮嶺關能不能搬?仙元郡呢?整個軒轅王國呢?據說藍星帝國極南是一片虛空,難道要把整個帝國搬到那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起一刀,把一頭剛剛爬上城樓的蒼猿,狠狠地砍下城去。
洛勇湊了過來:“村長,他們就這麼……”
洛千城截斷了他的話:“不要說了,他們來幫是情分,不來幫是人家本分。他們自己的村子也在遭受妖劫,你要是非要讓他們留下來,你覺得可能麼?你心裡又過得去麼?”
他回過頭來,淡淡地道:“我們洛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隕星村,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你覺得,我們應該靠著人家的救援,才有希望度過危險,生存下去麼?你就這麼不自信?”
“可是……”洛勇急了,卻只說了兩個字,便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可是!殺妖!”洛千城又揚起大刀片,正要朝一條毒蛇斫去,那雙手卻驀然停在了半空中: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叫道:“爺爺,我們回來了!”
“阿元?”洛千城驀然回首,便見到張元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意,牽著林萌的小手,正慢慢走上城樓,一邊還朝村民們打招呼——他臉上有失血過多的蒼白,更多的卻是熊熊戰意!
在洛三嬸家院子裡躺了兩刻鐘,張元終於悠悠醒了過來:剛一睜眼,卻被熾熱的陽光刺得雙目生疼,渾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在疼,似乎全身所有的骨頭,全都碎成了一堆粉末。
但畢竟是醒過來了,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他用三顆二階療傷丹藥回春丹,處理了自己和林萌身上的傷口——除了他自己背上的無法處理,此外就是林萌肩上的傷口,他不小心把她衣服拉下來多了些,於是那一片雪膩震得他頭暈眼花、口乾舌燥,雙手直打顫。
後來,又休息了大半個時辰,直到林萌醒來,他才勉強恢復,卻也還是有些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