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兀自陷入臆想中,忽見伺候沈矜歇息的兩個小丫鬟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不由問道:「夫人歇下了嗎?」
小丫鬟躬身回了一句「歇下了」,陸沉舟便負著手欲再往前頭看看可有哪裡不足之處。
他本已走出了兩步,心頭卻不知為何一痛,下意識就回眸看了一眼正房,房門已被小丫鬟出來時捎帶手關上了,唯有側窗還開著一絲小縫,順著縫隙正可看到梳妝臺。
臺上銅鏡鋥亮,卻在此時倏爾現出一絲金光,陸沉舟直覺不妙,匆匆折返回身,一腳踹開房門。
門內,沈矜端坐在梳妝臺前,原是戴在頭上的竹枝釵,這會子竟是被她持在手中,直欲插進頸中。
陸沉舟從不知自己可以跑得這樣快,也從不知金釵傷人會這般刺痛,他眼睜睜看著金釵透破他的手背,刺入沈矜頸項白玉一般的肌膚裡,忍不住開口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她答應他離開薛家嫁入定國公府,卻又出爾反爾?薛懷悰就那麼好嗎,好到她寧願死,也不願跟他在一起?
沈矜似是感覺不到痛,也似是看不見他眼底的悲傷憤怒,只是望著鏡中流血的自己,呢喃低語:
「非因薛懷悰。我一直都知,男婚女嫁人之大倫,合則相守,不合則離。好女不必不嫁二夫,可是好女一定不與人共侍一夫。侯爺,我早說過的,寧願死,也不會與人共侍一夫!」
他沒有要她與人共侍一夫啊!
陸沉舟握緊了金釵:「往後這裡只有你我,再不會有旁人。」
「柳婉柔是旁人嗎?」沈矜微微仰起頭,看著眼前高大、俊美,伸手便可擁有一切的男子,「陸沉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柳婉柔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她不在這裡,她與你也是夫妻。」
他這樣一個機關算盡的人,怎會毫無緣由就休妻另娶授人以把柄?
陸沉舟想不通她為何會糾結在柳婉柔一事上不放,他明明說過的,他愛的是她呀。
「沈矜,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救出薛懷悰,你就會離開薛家,嫁到定國公府,而今你是要反悔嗎?」
「你答應我的事,你辦到了。我答應你的事,我也辦到了。」
沈矜看著他道,離開薛家,嫁入定國公府,她都可以做到的,可是,她沒有答應過他嫁到定國公府以後該怎麼做。
所以是生是死,他說了不算,她說了才算。
「侯爺今日能攔住我一次,往後呢?往後能攔得住我兩次、三次嗎?」
陸沉舟沉默了,是啊,他能攔住她一次,可能攔得住她第二次、第三次嗎?
將來總會有他攔不住的時候,到那日,怕就是沈矜的死期了。
他頹然松開了手,將那金釵從沈矜手中奪出,扔擲在地,叫了長隨去尋大夫。
長隨去了小半天兒的工夫,回來時不單帶回了大夫,還帶回了一個訊息。
「聽說侍禦史薛懷悰出獄後,聞聽薛夫人回家省親,便去沈府求見,結果沒見到人,如今還在沈府門前長跪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