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被合上的瞬間,嚴肅冷冽的嗓音猶如黑雲壓城那般,肆無忌憚地朝宋絮清撲來,也嚇得徐氏渾身顫了顫。
宋絮清捏著門把的手緊了緊,眼眸微閉後轉過身去,作勢要跪下時忽然有個墨黑色的東西飛到腳邊。
定眼一看,竟是個蒲團。
宋禕掩嘴咳了聲,“跪下。”
宋絮清聽話地跪在蒲團上,她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眼底的神色,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睫毛卻一顫一顫的,看得人心疼。
書房中流動的空氣在這時刻都止住了,沉悶的氛圍令人喘不過氣來。
徐氏眸光流轉,定格在乖巧伶俐的女兒身上,“老爺,您這是在做什麼。”
平日中徐氏皆用夫君來稱呼宣武侯,只有不悅到極點時才會稱呼其為老爺,語氣也是客客氣氣的。
宋禕冷哼了聲,道:“我還想問問我的好女兒,你是準備翻了天嗎?竟然敢去觸太子殿下的逆鱗,他若是知曉是你的手段,就是你祖母帶著祖父的牌位出面也護不住你!”
早在命兩個丫鬟去做這些事情時,宋絮清就曾想過,這絕對瞞不過父親,但還是這麼去做了,他自認並非是神仙,倘若侯府只有自己一人出力,真的能夠抵擋裴翊琛的小心思嗎?
宋絮清沉思了許久,久到徐氏都要再次出聲維護時,她才挺直了背脊掀起眼皮,仰頭直勾勾地看過去,一字一頓道:“女兒知道,但我只想讓他把我放在他的對立面罷了,何錯之有!”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女兒都能看出來,爹你還要瞞著我嗎?”
這雙烏黑明亮的雙眸就像是質問,宋禕端著茶盞的手停頓一瞬,想到適才在這兒太子言語中的意思,嘴角沉了沉。
他定定地打量著女兒,緩緩地意識到那個趴在他膝上撒嬌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學會看清別人的心思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身為父親,宋禕自然是希望她能夠無憂無慮的度過每日,而不是要去揣測別人的心思過活。
宋禕神色緩和了幾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宋絮清心中鬆了口氣,淡淡的笑容中帶著絲難以察覺的鄙夷,“若我沒有猜錯,他會允我正妃之位,但為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身份我的家世,女兒不願。”
聽到這兒,徐氏聽懂了,“你們說的,可是太子殿下要娶清兒為妻!?”
宋禕蹙著眉頷首,“他有這個想法。”
“不可。”徐氏毫不猶豫地說道,並站起身走到女兒身側,揮開宋禕伸出的手緩緩跪下,“就別提顧長風之妹才是殿下掛在心尖尖上的人,單論東宮內的侍妾,若清兒真入了東宮,往後日子可要怎麼過?”
停頓須臾,又道:“我不做賣女求榮之事。”
“我自是同你一個想法。”宋禕嘆了口氣,伸手攙扶起妻子又扶起女兒,“只要殿下還未將此事稟到聖上那邊去,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前世父親得知太子殿下有此意時,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但令他們想不到的是裴翊琛動作尤為迅速,在京中傳出點點流言之時就進了宮,藉著太后病重為理由求娶正妃。
與此同時,身在深宮的柔嘉貴妃以尋話本子為由頭,將京中街坊流言以說笑的名義講給了皇上聽。
日應外合之下不過短短五日,賜婚聖旨便送來了侯府。
想到這兒宋絮清咬了咬唇,點點痛意將她的思緒拉回,“今日的事,聖上會知道的。”
宋禕‘嗯’了聲,面色沉如水:“你做得很好,聖上最是不喜勞師動眾,所以太子平日行事尤為低調,若今日他來侯府的事情傳到聖上耳中,那就不同了。”
“此事交由我來吧。”宋絮清指尖摩挲著披在茶桌上的錦緞,纖長的指甲勾住了一縷絲線。
宋禕蹙眉,並不認同她這話。
宋絮清不緊不慢地解開繞在指甲上的金絲,道:“爹你別管了,我有辦法將此事捅到聖上那兒去。”
說完後她曲了曲膝,準備離去時又想起一件事,停下步伐轉身,對徐氏隨口杜撰道:“我今日外出遇到了個賣身為奴的丫鬟,見她還算伶俐就帶在身邊了。”
徐氏心中想著事情,冷不防地聽到這,愣了下才點點頭,“晚點張嬤嬤會帶她去辦理入籍事宜。”